律竟从壳内传出。
那是一段早已失传的童谣哼唱,正是姜璃阁主幼时最喜欢的调子。
少年僧人怔住了。
那个制定了所有法则、如同神明般存在的阁主,她的遗音,竟然藏在这样一枚微不足道的瓜子壳里,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三界协议》任何一条规则的方式流传。
第0章现在轮到你们写结局
原来,规则的尽头,不是冰冷的条文,而是温暖的记忆。
他呆坐良久,忽然起身,将刚刚抄写好的、墨迹未干的经卷,一页页投入了火盆。
火焰升腾,映着他年轻而明亮的脸。
他低声对自己说:“原来……我也能改几个字。”
虞清昼的最后一站,是京郊的观星台。
她在此设下一座“空白阵”
,以自己的情丝在阵法中央悬起九枚光洁如新的无字玉简。
她向所有通过秘密渠道得知消息的人宣称:“今夜子时,任一人可上前,书写第一句新法。”
消息传出,暗流涌动。
这是公然挑战皇权与世家门阀的禁忌,是向旧世界宣战。
子时,观星台上空无一人。
风声鹤唳,无人敢迈出那一步。
丑时,依旧无人。
寅时,还是无人。
直至黎明将至,天边泛起鱼肚白,一个跛脚的村妇,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当拐杖,蹒跚着走上高台。
她衣衫褴褛,满脸风霜,是那种被踩进泥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草芥。
她走到玉简前,从怀里摸出一小截木炭,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在最中央的玉简上,写下两个歪歪扭扭、几乎不成样子的字:
“别打。”
写完,她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转身,一步步挪下高台,消失在晨雾中。
就在她离去的一瞬间,那枚刻着“别打”
二字的玉简,没有如众人预想的那样碎裂,反而通体放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座观星台。
虞清昼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两个字,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最朴素也最沉重的力量。
她轻声叹息:“这才是真正的开端。”
跑丫坡的老槐树下,一个身影凭空出现。
“玄”
弯腰,拾起一枚被孩童踩扁的、空心的瓜子壳,正是谢昭华留给那名僧人的同款。
他指尖微动,壳内那些无序的孔洞微微发光,竟自动排列成一行肉眼难辨的小字:“管理员也在害怕。”
玄仰头,望向天空。
那只由天枢仪构建的、监视天下的青铜巨眼,早已闭合,只在云层中留下一圈年轮般的淡淡裂痕。
“怕什么?”
他自言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风语,“怕我们终于学会——不等命令就开始活着。”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吹过,不远处息形祠前那尊沉默的草人,竟迎风微微点头。
深夜,荒庙。
谢昭华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不再是站在巨大冰冷的齿轮中央,四周也没有了那些需要被擦除、被守护的记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双属于普通人的手,他们手持火把,正一点点熔断着捆绑在自己身上的锁链。
姜璃的身影就坐在角落里,嘴里悠闲地啃着一块焦糖,看到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你看,现在轮到他们写结局了。”
谢昭华猛然惊醒。
窗外月光如洗。
她摊开手,掌心里紧握着一张不知何时出现的糖纸,突然无风自燃。
灰烬并未落下,而是化作一只黑色的蝴蝶,翩然飞出破庙的窗棂,消失在夜色里。
千里之外,闭口村。
那个曾经二十年不语的女人,正借着月光,用一截炭笔,在自家土墙上,笨拙地画下破庙门槛上一个药师的背影。
旁边,她的小女儿用稚嫩的笔迹写道:“姐姐没走,她在看我说话。”
谢昭华站在月光下,感受着天地间无数细微却坚定的意念,如星火般被点亮,缓缓汇聚成燎原之势。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那些种子已经播下,那些火焰已被点燃,接下来,它们会靠着自己的力量,烧尽这片腐朽的土地,催生出新的秩序。
但她知道,这还不够。
星星之火,最怕的,便是在燎原之前,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
凡人的抗争需要时间,而林风和他的敌人,都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