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陈安坐在工位上,感觉自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昨夜几乎无眠。
温婉虽然情况暂时稳定,但医生说要观察一周。
八千块钱像泼出去的水,连同他对未来的安全感一起流走了。
“陈安。”
部门经理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
全办公室的人同时低下头,假装专注工作,余光却都锁定在陈安身上。
他们清楚,陈安被经理叫过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内心充满同情。
“会议室。”王经理说完转身就走,皮鞋敲击地砖的声音像倒计时。
陈安站起身,腿有些发软。
他经过温婉空着的工位,看见她养的多肉植物已经有些干枯。
就像他们的生活,正在一点点失去水分。
会议室里除了王经理,还有HR总监。
这个配置让陈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公司这季度业绩压力很大。“王经理开门见山,“总部要求我们部门优化15%的人力成本。“
HR总监推过来一份文件:“这是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你看一下。“
陈安的手指在颤抖。
他想起昨夜温婉苍白的脸,想起B超屏幕上那个小小的胚胎,想起这个月房贷还款日。
失去这份工作,意味着失去一切。
“经理,昨晚的事情,是因为我老婆住院了。”他艰难地开口,“求求你,看在我们为公司付出那么多努力的份上,别开除我,我们现在急需要钱,还要还房贷!”
“陈安啊,你是怎么敢买房的啊,连我都不敢买。”经理惊讶道:“小小年纪就背上了房贷,这辈子算是完了,我虽然很同情你的难处,但这不是我的选择,是公司的安排。”
“公司很理解你的处境。”HR总监的声音毫无波澜,“所以我们在补偿金上做了让步,N+3。”
陈安拿着那份解除劳动合同协议,手指冰涼。N+3。
他在心里快速计算着,嘴唇无声地翕动:
他在这家公司工作了4年,月薪是一万块。
N,就是4个月工资,相当于四万块钱。
+3就是额外3个月工资,补偿金总计就70000元。
七万块。
数字很诱人,足以支付温婉这次的医疗费。
但之后呢?
在这个就业寒冬,找到新工作需要多久?
他们的房贷能等多久?
“如果我接受调岗呢?”他几乎是在哀求,“降薪也可以接受,只要别开除我,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王经理和HR总监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陈安很熟悉——就像昨天他决定要不要支付医药费时的眼神,在权衡,在计算。
“公司需要的是能全身心投入的员工。”王经理说,“你现在的家庭状况,恐怕无心放在工作上了,我刚刚看你脸色不太好,估计一整晚没睡吧,今天就给你放个假,回去休息休息吧。”
话音未落,陈安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医院号码。
他下意识接起,护士焦急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陈先生,您太太突然大出血,正在抢救!需要您立刻来签字!“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陈安看着面前的解约协议,又听着电话里的抢救通知,突然笑了。
笑声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木头。
他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名字。
笔尖划破纸张,像划破他们摇摇欲坠的生活。
“补偿金什么时候到账?”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三个工作日内。“HR总监似乎被他的平静吓到了。
陈安点点头,宛如行尸走肉般走了出去,推开门,所有同事都看了过来。
目光中有同情、有躲过一劫的庆幸,各种复杂的情绪,应有尽有。
他经过温婉空着的工位时,眼角余光瞥见她桌上那盆小小的、有些干枯的多肉。
那是他们刚搬进新家时一起买的,象征着新生和希望。
此刻,那点绿色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显得如此讽刺。
他坐到自己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