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
无止境的杀戮...
帝国士兵,混沌信徒,装甲载具...
这一切都在安格隆的怒火下化为齑粉。
鲜血逐渐浸透了陨坑周围的土地,汇聚成小溪,流淌进裂缝之中...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稠到几乎令人窒息...
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残骸,开始围绕着安格隆形成了一圈怪诞的京观。
然而,在他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脑中的屠夫之钉给他带来的疼痛却并未有丝毫的衰减。
每一次杀戮带来的短暂刺激...
都如同是在无边苦海中投入的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连涟漪都未引起,就迅速被更大的痛苦浪潮吞没。
他的清醒,反而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种徒劳。
当毁灭无法带来满足...
当鲜血无法浇熄痛苦...
当死亡无法赋予意义...
那么,他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取悦那个将他改造成怪物的血神?
是为了报复那个将他从注定死亡的结局里拯救出来,却又剥夺了他真正渴望的暴君?
还是仅仅是因为除了杀戮,他那被钉子烧灼的大脑,已经想不起任何其他存在的方式?
质疑...
如同第一道裂缝,出现在安格隆那被狂怒和痛苦浇筑的心灵壁垒上。
而就在这裂缝出现的瞬间,现实开始崩塌...
不经意之间...
安格隆发现自己眼前的血色世界开始变化...
不再是尸山血海的陨坑,不再是弥漫着硝烟与金属腥臭的空气...
炙热的风裹挟着灰烬吹拂过他染血的脸庞,脚下是焦黑的土地,远方传来等离子武器独特的嗡鸣和爆弹枪永不疲倦的咆哮...
一个熟悉的地方,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伊斯特凡三号...
这个名字如同一声丧钟,在他被屠夫之钉折磨得近乎沸腾的脑海深处敲响。
他重新站在了这里,站在了这个背叛与屠杀的起始之地,站在了他真正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刑场...
然后,他看见了他们,看见了那些从弥漫的烟尘与燃烧的废墟中,冲出的一个个身影...
他们蓝白色的盔甲上布满战痕与弹孔...
有些人的陶钢外壳已经破裂,露出其下灼伤的皮肤,有些人的动力背包冒着黑烟,步履蹒跚。
但他们依旧高举着链锯斧,怒吼着,朝着他,朝着他们基因上的父亲,朝着这尊被他们视若神明的战争化身,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他们的眼中没有犹豫,亦没有畏惧,只有被最深沉背叛撕裂后的痛苦与决绝。
他们的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也穿透了屠夫之钉在他颅内制造的永恒尖啸,清晰得如同一把冰锥刺入了他的心脏。
“父亲!!!”
为首的是一名连长,他的头盔已经碎裂,半张脸被能量武器灼烧得焦黑,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比伊斯特凡三号的恒星更加炽烈。
“您还记得吗?!”
“根纳星云第四卫星的突围战!”
“我们被怀言者三个大连合围,能量核心即将过载,弹药殆尽之时!”
“是您提着双斧第一个跳出空投舱,怒吼着我们从不退缩,随我撕碎这群叛徒!”
“您当时拍着我们的肩甲宣告,吞世者可以战死!可以被摧毁!但绝不能背叛!”
“你告诉我们!”
“我们为人类而战!”
“我们为帝皇的伟业而死!”
“我们的意志由钢铁铸就!”
“我们的武器由我们的兄弟传承!”
“为何今日,你要背起誓言,沦为叛徒的爪牙!”
...
外界。
轰!
嵌入安格隆颅骨的屠夫之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脉动。
它感知到了佩戴者精神世界的剧烈波动,感知到了有某种东西,正在侵蚀它建立的痛苦王国。
于是,它尖叫着,撕扯着身下之人的神经,让身下之人的头颅鲜血淋漓,试图用这毁灭性的痛苦淹没一切,催促这具完美的杀戮机器再次投入血腥的狂欢,用更多的死亡来麻痹其即将苏醒的自我。
但这一次,它却撞上了一座由记忆、鲜血、质问所构筑的堤坝。
...
回忆里。
安格隆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