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坐。”太渊笑着示意,目光温和地在两人身上流转,“不错,都长大了。”
六年光阴,昔日学堂里的孩童已长成青年。
余小树脸型方正,线条柔和,看着没有什么攻击性,给人一种敦厚、可靠的初印象,却于细微处锋芒隐现。
“于无声处听惊雷。”太渊在心中暗暗评价。
李三花变化更大,峰骨高额,齐耳短发利落内扣,仅用一枚最简单的玳瑁发卡别住。
一身典型的上衣下裙学生装,身姿挺拔,微微扬起的下巴和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透着一股逼人的锐气。
“半匹长裙一柄剑。”太渊心道。
这便是她现在给太渊的印象。
“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李三花语速很快,带着她一贯的爽利,“我还和同学约好,打算明年就去北大找您呢!”
太渊将茶杯轻轻放下:“我离开北大了。”
两人均是一愣,忙问缘由。
太渊摆摆手,语气平淡:“该做的事情做完了而已。这次回来,主要是想看看你们。只是没想到,只见到你们两个。”
余小树赶紧解释:“凤仙和六一去了省城念书,一时回不来。”
他的目光落到太渊手边的校刊上,碰了碰李三花的手肘,笑道:“班长,你看。”
李三花看到自己那篇文章,脸上并没有难为情,反而落落大方地看向太渊:“先生,您觉得我这文章写得如何?”
太渊没有直接评价,只是看着她:“文章好坏,外人评说都是次要。重要的是,你是否确信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若是,便坚持走下去。”
太渊虽然没有直接明说,但那鼓励和支持的态度,两人已经心领神会。
李三花眼神更加明亮,坚定地说:“我相信,我们选择的这条路,只要坚持走下去,终将看到一个人类大同的美好世界!”
接着,余小树开始絮絮叨叨地对太渊说起这几年的情况。
“先生您不知道,班长现在可厉害了!除了这篇文章,她还在同学里组织少年学会,出版《少年》半月刊,在上面连续发表《说少年》这样的文章,分析我们这代青年的思想,揭露旧家庭、旧教育对青少年的束缚和毒害……”
他如数家珍,太渊含笑静静听着,末了才道:“别光说小花,也说说你自己。”
余小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嗨,我有什么好说的,还跟小时候一样,跟在班长后面摇旗呐喊呗。”
“先生,您别听他的,”李三花立刻拆台,“他每次考试可都在全校前十。只是老师们评语说他“学功课,只拣性情相近和将来实用的来定缓急”,所以分数时高时低,让老师们又爱又恨。”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现在的英文极好,在英文学会里不但帮同学,还敢请城里的外国传教士来学校演讲,他自己站在台上当翻译。”
太渊有些惊讶地看向余小树,没想到当年那棵小树苗,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了。
他心念一动,改用英语问道:“你现在英文这么好吗?怎么学的?”
余小树微微一怔,随即也用极为纯正的英语流畅应答:“去教堂找传教士查经就行。”
太渊顿时了然。
所谓“查经”是基督教会常见的活动,一群人围绕《圣经》学习讨论。
“怪不得你的口音如此纯正。”
余小树嘿嘿一笑,狡黠的神色一如儿时,换回了汉语。
“都是逢场作戏嘛。人各有心,外国人要传教,我要学他的语言,正好借着不花钱的查经班,拉扯拉扯,叫他顺便来给我改正字音罢了。”
“你呀,从小就机灵。”太渊笑道,眼中满是赞许。
“先生,您还不知道呢,”余小树又想起一事,语气带着骄傲,“去年的学生运动中,班长可是全票当选了我们学校的学生会总干事!”
太渊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两人,欣慰非常。
而且他还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超出了普通的男女同学关系,互有好感。
随后,李三花和余小树又向太渊请教关于北大、国内局势乃至国际社会的问题,太渊都一一耐心解答。
他们也说起自从《新华字典》和拼音方案推行后,他们如何组织同学,利用节假日去工厂、乡村开展扫盲运动。
聊到兴头上,李三花忽然正了正神色,提出一个请求。
“先生,我们想请您来我们学校做一次演讲,给同学们讲一讲世界各国的国情和社会人文,可以吗?”
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