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盛班里唱鬼戏(2 / 3)

耳边响起,唱的是《牡丹亭·游园惊梦》里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那声音如泣如诉,仿佛凝聚了千般的委屈与不甘。

赵班主猛地睁开眼,唱腔却又消失了,只有雨声敲打着窗棂。

他松了口气,以为是做梦,可一转头,却骇然现,靠墙立着的那个大衣箱,不知何时,箱盖竟然自己打开了一条缝!

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看见,那箱子里他们戏班唯一一件、据说是前朝旧物的白色女蟒(青衣行头),正无声无息地从箱子里“飘”

了出来!

那蟒袍如同被一个无形的人穿着,水袖低垂,裙摆微动,竟自行摆出了一个青衣出场时的经典身段,然后,缓缓地、幽幽地,向着门外“走”

去!

赵班主吓得魂飞魄散,想喊,却不出声,想动,却浑身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件空荡荡的蟒袍,如同一个真正的、看不见头颅和手脚的幽魂,飘出了后台,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之中。

第二天,整个戏班的人都病倒了。

不是寻常的风寒,而是浑身冷,脸色青白,眼神涣散,嘴里说着胡话。

拉胡琴的老钱症状最重,反复念叨着“别找我……不是我拉的……弦自己断的……”

小三子则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头,不敢看任何阴影处。

赵班主自己也感到一阵阵虚弱,他知道,这是撞了邪,被那戏台上的“老鬼”

们缠上了。

光靠郎中的药汤子,怕是治不好。

他强撑着病体,由两个症状稍轻的伙计扶着,去镇上找那位据说能通灵的出马仙“胡三太奶”

胡三太奶七十多岁,满头银,眼神却清亮。

她听赵班主讲完经过,又看了看他跟来的两个伙计的气色,闭目掐指算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

“赵班主,你们这是冲撞了‘戏班鬼’了。

那台子上,困着不止一个冤魂。

当年暴毙的那几位,魂儿没走,还守着他们的行当和戏台呢。

你们上去一唱,锣鼓一响,等于把他们‘惊醒’了。

他们嫌你们唱得不好,搅了他们的清净,更要命的是,你们唱《锁五龙》,杀气太重,怨气冲天,与他们那阴柔哀怨的鬼气相冲,这是犯了他们的大忌!

那件白蟒袍,就是其中一个青衣鬼魂的‘家’,它这是被你们的戏文和阳气激得现了形了!”

“那……那可咋办啊?求太奶救命!”

赵班主带着哭腔哀求。

胡三太奶沉吟道:“这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那些戏班鬼,说到底也是可怜人,执念未消。

硬碰硬不行,只能‘以戏解怨’。

你们得按他们的规矩来,给他们唱一出他们想听的、安魂的戏。”

“唱……唱什么?”

“《目连救母》。”

胡三太奶一字一顿地说,“就是当年引出祸事的那出戏。

不过,不是全本,只唱‘刘氏悔罪,目连度’那几折。

需在子时,台上不点灯,只燃三炷香,面向空台演唱。

唱词不能错,腔调不能浮,要带着十分的虔诚与悲悯,唱给那些看不见的‘老观众’听。

这叫‘鬼戏’,是唱给鬼听的,目的是化解他们的怨气,劝他们放下执念,早日生。”

赵班主听得脊背凉,但为了全班人的性命,也只得咬牙答应。

他回到后台,将情况一说,戏班的人都面如土色。

但求生是本能,几个老成些的演员,包括那个拉胡琴的老钱(吃了胡三太奶给的符水,稍微清醒了些),都表示愿意一试。

当天子时,万籁俱寂,雨也停了。

孤家子镇的老戏台前,空无一人,只有夜风穿过破败檐角的呜咽声。

赵班主带着几个核心演员,悄无声息地走上戏台。

没有灯光,只有台中央一个小香炉里插着的三炷线香,红光点点,烟雾袅袅,映得台上的人脸模糊不清。

胡三太奶则坐在台下阴影里,闭目凝神,为他们护法。

锣鼓不敢敲,只用极其轻微的板眼提示。

赵班主亲自扮演目连僧,老钱抖擞精神,拉响胡琴,那琴声在静夜里显得异常幽怨、悲凉。

扮演刘氏青提的,是班子里唯一的老旦,她放开嗓子,唱起了忏悔的唱段。

没有华丽的身段,没有激烈的武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