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草秀故春色 梅艳昔年妆(1 / 2)

但见长街之上,市声如沸。青石板路被往来足迹磨得幽光泛泛,两侧店肆旗幡交错相接,朱紫褐青的布帛在风里猎猎翻卷。幌子上“茶”“酒”“药”“帛”等墨字时隐时现,檐下悬着的铜铃叮咚乱响,杂着伙计的吆喝、骡马的嘶鸣、独轮车轴吱呀呀的干涩呻吟。

临街阁楼支起的竹竿上,晾晒的衣裳彩缎般垂拂,滴下三两点昨夜的雨水。茶铺里风炉吐着白汽,新炙的肉饼在铁铛上滋出油星,那股焦香混着隔壁药铺飘出的甘草味,又被一阵牲畜粪草的气息猛地搅散。

货郎担头的彩绘泥人晃晃悠悠,瓷碗碰撞的清越声响淹没在测字先生拖长的卦歌里。

街心车马如龙,青篷小车与驮货的驴子挤作一团,赶车人扬起的鞭梢在空中画出虚白的圈。镖局的骡队正缓缓经过,押镖汉子虎口按着刀柄,鞘尖在日头下闪过一痕冷光。不知谁家孩童走失了,哭声刺破鼎沸人声,旋即被更大的嘈杂吞没。风卷起落叶与尘土,迷蒙中但见万千尘影奔走,熙熙攘攘。

青石板路被市声蒸得发烫,缝隙里,已钻出茸茸的绿意。春阳软软地照着长街,将“茶”“酒”幌子上的墨字晒出三分慵懒。风是暖的,贴着人面颊过去,带着隔街桃李的粉白气息、新翻泥土的腥润,还有不知哪家蒸青团的艾草味儿,全搅在鼎沸人声里。

那三人从柳烟深处转出来,几片桃瓣正巧旋落。中年剑客皂衣的肩头沾了一瓣,他也不拂,只稳步前行。腰间乌木剑鞘映着春光,泛出沉静的暖褐。

他目光依旧沉静,但细看时,眼底那两点寒星似的冷意,似乎被这春阳融淡了些许,倒映着街边一树喧闹的杏花。

粉衣少女的短打此刻正应时节,绸料在光下泛着桃花将开未开时的柔润色泽。她步履比先前更轻快些,像只初试新羽的雀儿。见着卖雏鸡的竹笼要蹲下逗弄,望见挑担老人满筐碧青的荠菜又凑近去嗅。

转身时发梢扫过剑客按剑的手腕,那手腕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鬓边不知何时簪了朵新鲜的野蔷薇,颤巍巍地滴着晨露。

小童乌溜溜的眼珠忙个不停,既要看顾前面两人衣角,又被卖风车、泥咕咕的小摊勾去魂魄。差点撞上卖花担子。

春风比秋风多情,撩起少女的燕尾长绦,拂过剑客洗白的袖口,又顽皮地钻进小童后颈。满街柳絮如雪,与桃李飞红糅在一处,纷纷扬扬地,落在行人发间肩头,落在热气腾腾的青团屉笼边,也落在那柄沉默的乌木剑鞘上,转眼又被暖风拂去。

“师兄,我们就真的只带着这个小玩意去参加武林大会?”粉衣少女忽地收住脚,霍然旋身时,燕尾长绦在空中划了个半弧,险些扫到旁边挑担货郎的箩筐。她仰面盯着中年剑客,眼角斜飞,眸子映着春阳亮得灼人。左手叉在纤腰间,右手伸出根水葱似的食指,隔空点了点身后的小童。

“这是你师叔的意思。”剑客目光依旧平视前方,脚下未停。只略微侧首,余光扫过少女拈发的手指。他嗓音沉缓,如古井投石,在喧嚷街市里却字字清晰。

袍袖随步幅微动,露出他按在剑柄上的右手,指节修长,虎口有茧,此刻只松松搭着。春风卷起几片柳絮,沾在他肩头那瓣桃花旁,他亦不拂。

“我要那个。”小童蓦地刹住步子,他只急急踮起脚尖,一手仍拽着少女衣角,另一手已直直探出,食指绷得笔直,正戳向那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

他仰起汗津津的脸,嘴唇微微张着,能瞧见里头奶牙缺了一颗。眼珠子瞪得溜圆,映着阳光下晶亮的糖壳,亮得惊人。拽衣角的手又摇了两下,声音又脆又急,带着跑调儿的童音:“那个,要那个红的、最大的!”喉头分明咽了咽。

少女正待回话,忽觉袖口一沉。低头见小童踮着脚,一手紧攥她粉袖,另只手指着街角。那卖糖葫芦的老汉扛着草木桩子,艳红的山楂裹着晶亮糖壳,在春阳下泛着琥珀光。

小童仰着脸,乌黑眼珠里映着两串亮晶晶的红果儿,下唇无意识微张着。

粉女顺着那手指望去,先前蹙着的眉倏然舒开,嘴角那点恼意化成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她轻咬下唇,伸手虚虚点了点小童的额头,指尖却已探向腰间绣囊。目光朝剑客那边飞快一瞥,眸子里闪着促狭的光,仿佛在说“瞧你这好师侄”。

剑客脚步略缓,未回头,只眼角细纹几不可察地深了一痕。按剑的手依然未动,喉间却低低“嗯”了一声,沉浑如古磬余韵。那声音混在春风里,竟似带着三分纵容。

“别看我,把他惹不高兴了,师叔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剑客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