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想起了两日前,那个指挥同知派人送来的厚礼,以及那句轻描淡写的许诺——“在下如今也能在太后面前说上几句话,刘公子将来的升迁,说不定在下能帮上点忙,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刘公子就能成为一部尚书。”
这是何等的诱惑。
可他又想起了自已耗尽半生人脉,才为儿子换来的那个安稳主事之位,想起了自已许给后辈的侍郎之位,换来的那句照拂的承诺。
路,已经铺好了,是一条需要熬资历,但比较安稳的路。
为何要在即将告老还乡的最后时刻,踏上一条布满荆棘与陷阱的险途?
刘侍郎的眼角余光,瞥向末席那个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缝里的身影。
罢了。
这个蠢货,根本不是担起这份富贵的料。
给了他,只会害了他。
光宗耀祖也指望不上他了,还是等将来,看看孙子有没有慧根吧。
就是不知道自已一把年纪还能不能坚持的住。
短短几个呼吸间,刘侍郎心中的天人交战已经结束。
对安稳的渴望,最终死死压制住了那头名为贪婪的野兽。
他心一横,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堵在喉咙里的话挤了出来。
他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惶恐与为难。
“臣……臣举荐……”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呃……”
老侍郎像是忽然得了口吃的毛病,嘴唇哆嗦了半天,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太后恕罪,臣……臣实在不知该举荐何人啊。”
此言一出,殿中响起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他竟然……退缩了。
刘侍郎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样,继续用他那诚恳到近乎卑微的语气解释道。
“臣虽为吏部侍郎,可吏部主管的是六部官员的人事考评与升迁。”
“这……这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向来独立于六部之外,其内部人事,官员调动,皆由指挥使一人定夺,从不向我吏部报备。”
“臣……臣实在是不甚了解啊。”
他将自已摘得干干净净,理由找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终究,他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高坐之上的太后,静静地看着这个头发花白,演了半天磕巴的老臣。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双凤眸深处,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当然知道这只老狐狸打的是什么算盘。
也大概能猜到他方才内心经历了何等的挣扎。
不过,无所谓。
一个棋子退缩了,自然有下一个棋子顶上。
“无妨。”
太后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喜怒。
她轻轻挥了挥手,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随意。
“刘侍郎所言,确有其理。你不了解锦衣卫,不知如何举荐,情有可原。”
“既然如此,那便退下吧。”
“谢太后体恤。”
这四个字,对刘侍郎而言,不啻于天籁。
他如蒙大赦,再次重重叩首,然后躬着僵硬的身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回了自已的座位。
整个过程,他都没敢再抬一下头,仿佛多看一眼高处的凤座,就会被那无形的威压灼伤。
随着老侍郎的退场,大殿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只有宫灯里的烛火在偶尔爆出一声轻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下一个发展。
太后的目光,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重新扫过殿中北奇官员的脸。
“诸位卿家,还有哪位,愿意为哀家分忧,毛遂自荐,或是举荐贤能啊?”
她的声音悠悠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这一次,殿中官员们只是交换着眼神,眼底深处藏着各自的算计,却无一人出列。
那群老狐狸想的,都和刚刚那位刘侍郎一样。
这趟浑水,谁先伸手,谁就可能将来被淹死。
就在这凝滞如固体的空气中,一个身影从末席,摇摇晃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