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趟至公堂,跟郭大人说一声,就说有考生忘带文具,看能不能从礼部备用的物资里,调一套过来。”
士兵领命而去。
号舍前,只剩下了范贤和范无就两人。
范无就从木板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已这个小隔间。
“话说回来,你们监察院这次,手笔不小啊。”
他先是拿起角落里那瓶水,晃了晃。
“这叫‘净水琉璃瓶’?水质甘甜,还能提神醒脑?我喝了一口,感觉跟普通井水也没什么区别。”
范贤面无表情。
范无就又指了指头顶那个玻璃疙瘩。
“这个照明用的东西,说是晚上会发光?倒是新奇。”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号舍角落,那个黑色的方块上。
“特别是那个。”范无就指着摄像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从我一坐进来开始,就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浑身不自在。”
范贤心中一动,反问道:
“一个黑疙瘩而已,你怎么就能感觉到被注视?”
范无就挺了挺胸膛,一脸的理所当然。
“武者的直觉。”
范贤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你不是一直自称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吗?”
“哦,对。”范无就立刻改口,面不改色,“是文人的直觉。”
范贤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觉得再跟自已这位兄台聊下去,他可能会忍不住当着数千考生的面,把他拖出来打一顿。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气氛尴尬。
片刻之后,那个去拿笔墨的士兵小跑着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笔墨纸砚。
“范贤大人,东西拿来了。”
士兵将东西递给范无就,目光却落在了范贤身上。
他看到范贤居然还和这名考生站在一起,明显是在闲聊,赶忙上前一步,用极低的声音提醒道。
“范贤大人,按照规矩,监考官不得与考生有不必要的交谈。”
“我知道,就是闲聊几句,和考试无关。”范贤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旁边号舍的学子也都听着呢,没什么。”
“大人,这不妥。”那士兵却异常执着,“即便没事,也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他们会说,您与此人私交甚好,故意泄题。”
“旁边号舍的考生,也不能作证。”
“因为别人会说,他们也能听到谈话内容,同样是受益人,证词不足为信。”
士兵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范大人您刚刚才立下铁律,要肃清舞弊。”
“您自已,更应该以身作则,遵守规矩,免得授人以柄啊。”
范无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竟敢教训范贤的士兵,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他以为范贤会恼羞成怒。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范贤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是我疏忽了。”
“无论有心还是无意,规矩就是规矩。”
说完,范贤忽然抬起头,对着范无就号舍角落里那个黑色的摄像头,挥了挥手。
“听到了吗?”
他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
“我,居中郎范贤,违规与考生闲聊,按规矩,记过一次。”
话音刚落。
那黑色的摄像头,那个在范无就和士兵眼中,只是一个死物的黑疙瘩,竟然……
上下摆动了两下。
仿佛一个正在点头的人头。
那一瞬间,范无就脸上的看戏表情僵住了。
旁边那个一本正经的士兵,也是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