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眼前这个,他血脉里的儿子。
范隐看着庆皇眼中的困惑,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平静。
他终于开口,给出了自已的解释。
“陛下。”
“在此之前,您是君,我是臣。”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条理清晰得像是在剖析一道朝堂上的政令。
“君上对臣子亲近些,那是皇恩浩荡,是臣子的福分。”
“臣,可以心安理得地接着。”
“但如今,不一样了。”
范隐的目光扫过四周,那意思不言而喻。
流言。
那些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足以动摇国本的流言。
“如今,您与臣的关系,在天下人眼中,变得复杂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您与臣的距离,便成了天下人眼中最显眼的标尺。”
范隐话音一顿,忽然提起一件看似不相干的旧事。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臣与陛下讲的李世民的故事?”
“那个唐太宗李世民,文治武功,千古一帝。可他晚年,却险些因立储之事,动摇国本。”
庆皇的眉峰微不可察地一动,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其长子,本是太子,并无大错。”
“但李世民,偏爱另一位才华横溢的皇子,赏赐不断,恩宠有加,几乎与太子无异。”
“这份天恩,在旁人眼中,便成了一种信号。”
“于是,朝臣分化,各自站队。那位被偏爱的皇子,也渐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最终,太子心中惶恐,铤而走险,图谋不轨,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而那位被偏爱的皇子,也因野心败露,被贬斥出京。”
范隐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回荡在死寂的亭台之上。
“一场本可避免的兄弟相残,一场动摇国本的风波,其根源,仅仅是君父那一份……没有掌握好分寸的爱。”
他说完这个故事,重新看向庆皇。
“陛下,臣尚且不是皇子。”
“臣若上前一步,亲近陛下,在旁人看来,便是恃宠而骄,是仗着那层血脉关系,忘了君臣之别,忘了储君之尊。”
“这非但于臣无益,更是将陛下置于偏私的境地,将太子殿下,推向猜忌的深渊。”
“可臣若退后一步……”
范隐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坚守这君臣之礼,便无人能指摘臣的狂悖,也无人能议论陛下的私情。”
“臣的本分,是为陛下分忧。”
“而不是因为这身世流言,给陛下,给朝堂,再添新的烦扰。”
他再次躬下身,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标准,更加谦恭。
“所以,臣退这半步,并非疏远。”
“恰恰是全了君臣之礼,安了储君之心,亦是全了……陛下您的圣名。”
湖心的亭台之上,死寂被庆皇那句质问砸得粉碎。
猴公公的呼吸,几乎停滞。
庆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依旧锁在范隐的脸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你这番话,是你自已的想法。”
庆皇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还是范健教你的?”
范隐抬起头,神情平静地迎着那审视的目光。
“回陛下,是父亲告诫过孩儿。”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
“但更多,是孩儿自已的想法。”
庆皇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看来,你心里还是有怨气。”
他向前逼近半步,那无形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是在怨朕,放任流言四起,却迟迟不肯给你和范贤,一个真正的名分?”
范隐摇了摇头。
“陛下多虑了,臣没有怨气。”
“臣不在乎什么名分。”
他语气坦然,甚至带着一丝随性。
“也不在乎,是什么身份。”
范隐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帝王,扫过这湖光山色,最终又落回自身。
“臣知道,臣能有今日,离不开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