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隐走出院门,懒洋洋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骨头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舒服。
他刚想迈步,耳朵却微微一动。
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是长公主的哭声。
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舔舐伤口。
范隐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哟,还真哭上了?】
【刚刚不是还挺有精神,又是掀桌子又是扔火炉的吗?】
【这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才说了几句就破防了。啧啧,看来我这PUA技术,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他摇了摇头,好笑地自言自语:
“哭吧哭吧,哭出来对身体好,就是不知道这眼泪是给谁流的,反正肯定不是给我。”
他转身就要走,前方巷口却出现了一队人影。
来人皆是一身监察院的黑色制服,行动间悄无声息,为首一人身形中等,面容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
但范隐一眼就认出了他。
监察院八处主办,宣久。
宣久也看到了范隐,立刻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谄媚。
“范隐大人。”
他身后的几名下属也齐刷刷地行礼。
“宣主办。”
范隐回了一礼,算是平级之间的问候,但姿态上却带着几分上位者的从容。
他瞥了一眼宣久身后那几人,他们手里都提着大小不一的箱子,里面似乎是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
“宣主办这么晚了,带人来这儿,是有什么公干?”
范隐明知故问。
“我记得你们八处,主管的是文书档案,情报汇总分析吧?”
范隐指了指身后的小院,慢悠悠地道:
“这监察京城不是一处的活儿吗?怎么,你们八处也开始抢生意了?”
宣久脸上堆起一个和善的笑容,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范隐大人说笑了,我们八处哪敢跟一处抢活儿干。”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嗓音问道:
“下官听说,长公主殿下将内帑的账册,都带回来了?”
范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宣久脸上的笑容这才真切了几分。
“那就对了。院长大人有令,让我们八处将内帑历年的账册,全部抄录一份,存档备案。”
“毕竟,监察院监察天下,这内帑,自然也在监察之列。”
宣久说完,又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补充道:
“院长大人还交代了,此事要尽快办妥。这既是要存档,也是……要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他意有所指地朝皇宫的方向努了努嘴。
“免得到时候,有些人把掌管内帑期间落下的天大亏空,全都推到范贤大人头上。那不是让咱们未来的‘财神爷’,一上任就背黑锅嘛。”
范隐听完,笑了起来。
【哦豁,老狐狸这是釜底抽薪啊。】
【先把账本公之于众,坐实亏空是前任留下的,让范贤干干净净地接手。】
【顺便还能让某些人看看,这内帑的窟窿到底有多大,让他们对长公主的‘敛财能力’有个清醒的认识。】
“原来如此。”
范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宣久也是呵呵一笑,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你们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范隐又问,“账册不都在范贤那边吗?”
宣久连忙解释:
“是这样的大人,长公主殿下带回的账册,有些是孤本,而且上面……有些记号和批注,恐怕只有殿下本人才能解释清楚。”
“所以,我们得先来拜会一下殿下,看哪些需要她亲自解说一番,我们才好动笔。”
“原来如此。”
范隐点点头。
“那行,你们跟我来吧,先回范府,把能抄的先抄了。至于长公主那边……她今天心情不太好,估计没空见你们。”
说着,他便当先迈步,领着宣久一行人往范府的方向走去。
离开了那座弥漫着压抑气息的小院,宣久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