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嘴却仍是利落:“孩子吹气,老人扶坐,孕妇先喝;砒石怕甜,药水要苦;细末溶水,不入肺。”她声音不高,却让人心安。“玫护”的女生们是第一次在这般大雨里救火救人救乱,同时做三件事不乱阵脚。马云騄在泥里踩了一脚,差点滑倒,肩上湿毡却没落。她咬牙稳住,把最后一团火“压死”,回首才看见那孩子已经能自己抱住铜碗喝粥了。
城外对手见“趁火打劫”不成,遂退。张辽不追,只用狼翼支着把他们“送”回堰草,鼓不“疾”,只“断”。高顺把墙往外挪了三步,又退一步。一退一进之间,风雷自变,城门反稳如山。
夜深些,雨势缓,火灭,城的喘息慢慢匀了。净井棚前,唐樱用菖蒲与栀子煎过的水清洁工具,明矾沉淀出了桶底灰,滤布上残渣被她刮下来放进瓷瓶。贾诩走来,袖里掏出那张抹了瑞草粉的竹纸,与瓷瓶并排,鼻端一嗅,轻笑:“对味。‘空仓’的人果然也贪‘瑞’。明日把这瓶子交给‘鸩’,与账簿一起送回寿春。让他们自己问自己:钱从哪来,毒从哪来,旗从哪来。”
陈宫把榜再贴一轮,语声不疾不徐:“今日不捕,明日不追,后日不问——三日后,若有人再撒粉,先羞,再罚,再斩。羞,不是打,是立在市口读十遍‘不毒井,不毒盐’。罚,罚去修堤补桥。斩——”他抬眼,语声仍平,“那是最后的事,最好不用。”
吕布把画戟拄在地上,白羽放在戟侧。他望着城中这口井,井边围着人,棚下坐着人,雨水从棚檐流成细帘,沿着一根绳子“嗒嗒”落在盆里。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雨中一柄钉在地里的桩:“汉未亡,吾不与伪帝共天。伪帝爱‘瑞’,拿‘瑞’来毒民;吾爱‘义’,拿‘义’来救民。今日起,阴陵城门旁立一小坛,名曰‘社稷’。社稷不是庙,是百姓的锅,是孩子的碗,是这口井。”
城中老人先愣,后竟有人自发去搬了块整石来,石上刻“社稷”二字笨拙,线却直。工正司的人把石按住,四角用木楔楔实,雨水淌过石面,流进井里,井里的水清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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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三响,雨声轻,雷去远。阴陵城的夜被救火后的湿汽与粥汤的淡香笼住,像一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热碗,捧在手心能捂暖掌骨。高顺把虎脊退回二十步,让出一条可以行商的小道;张辽收翼,带走了地上所有折断的旗杆与鼓皮;玫护收了湿毡,挂在城门内的横木上晾;工正司的卢老匠把被火烫过的板梁换下,改上“鳞甲裹麻”的新板。
唐樱收拾药箱,眼角的雨痕与汗痕分不清。她走到马云騄身边,伸手想给她擦一擦手上的泥。马云騄摇头,笑,笑里带着一份半夜火光里才有的亮:“等会儿再洗。泥留着,手才知道该怎么拿枪。”
贾诩走至社稷石前,敛衽一礼,转身自嘲:“‘毒士’今日倒做了净水之人。”
吕布看他一眼:“毒在心,不在计。你把毒挪出井,把毒挪出歌谣,把毒挪回他们的帐房里,这不是毒,这是正。”
贾诩低低一笑,没再申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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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阴陵城开半门,市开半日。榜如旧,钟如旧,牌如旧。多了两件东西:一是“净井三法”的木牌被人擦得发亮;二是门旁新立的“社稷石”,石上那两个字被晨光一照,像刚刻下的。
“收毒盐”的小案前竟排起了队,来者各怀心思——有的真投毒悔了,有的想换钱,有的只想探探军法虚实,有的被人逼着拿来当掩护。他们把包裹放下,拿钱走人;竹简上白条一张张盖章,不记名,不追踪。人群里那位昨夜塞包裹的瘦中年又来了,捏着银子,手却不放。他抬头对贾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昨夜回去,我娘问我钱哪来的,我说捡的。我娘骂我,说‘好钱不捡’。所以我今儿把钱又拿来了。你把钱给别人吧。”
贾诩看着他,眼底柔了一瞬:“把钱交到那边‘工正’的箱里。那是‘堤与桥’的钱。你——”他顿一顿,“你去净井棚那边搭把手。搭一天,今天的饷你照拿。明天还来不来,看你自己。”
瘦中年的手先是一抖,后握紧,再放开,银子叮的一声落在箱底。他没再说“谢谢”,也没再看银子,只转身走到净井棚旁,把桶抬高,把滤布绷直。他背有点佝偻,手却稳。他娘在他家门口看见,抬手抹了抹眼角,没喊他,只回屋把锅又添了一瓢水。
午后,阴陵城外送来一名被擒的兵,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安安静静。他原先随丁某押过盐,昨夜被狼翼拨落马下,按玫护规矩先羞再救。他此刻低头坐在榜下,贾诩递他一碗粥,他呼啦呼啦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