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魔神归何处,孤军万里行/(4 / 5)

香灰,说能避灾。有个老人端着一碗水,哭着守在庙门口,说祖宗要喝;有人劝他往回端,他不肯。他的手抖,水便溢,溢出来的那一圈在门槛上凝成薄薄的一道白盐,像一道“线”。

吕布把赤兔勒住。他以戟背在空中极轻地划了一下,那一条盐线便像被风抹平。他未动庙门,他只在门侧拱手。拱手的那一刻,庙里先前混乱的香烟在空中像被看不见的手轻轻一扇,散了一线。

“护军——”一个少年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抱着一只纸鸢,尾巴短了,画得比昨天那孩子手里的更笨。少年眼里有火也有泪,他死死望着吕布,嗓子哑:“我娘说‘勿念’,你……你要还她——”他说“还她”两个字时,嗓子像被谁掐住,句子断了。

吕布没有看纸鸢,他也没有看少年眼里的火。他看少年握住纸鸢的手背,那手背很瘦,青筋像两条细蛇。他轻轻一“铮”,这一次,他“铮”的不是戟脊,是人的心:他把声音尽量地轻,轻得像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点燃了一根火柴,把火光对着那只抓得太紧的手背照了一照。

少年忽然松开了一点。他低头,纸鸢落在他怀里。他不是不想“还”,他是在“等”。吕布淡淡道:“等。”他把这个字送给少年,也送给自己。

人群像被这一个“等”压了一线。有人复把香灰掸回香盅,有人把盐从袖里抖回布袋,有人把米从怀里掬回盒子。庙门口端水的老人忽然缓缓把碗放下:“祖宗……等得及。”

赤兔轻轻喷了一口气。那气落在地上,像把尘压住。吕布侧过身,目光在市心与市边之间缓缓一扫。他在找“缝”。找到了——一条连着祠门、井沿、桥拱与市心井盖之间的细细的白。他把赤兔带上去,沿着这条线偏半步走过去。人群便在两侧分开,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开。

他行至市心,忽然停住。他的心在这一刻突地一暖——不是术,是人。那暖来自“闹”最浓处的一点极柔极弱的光:一个女子背着孩子,孩子睡熟了,女子的眼睛却没合。她抱紧孩子,一边轻轻拍,一边看向庙门外那一碗水。她没有去抢,她也没有去劝,她只是安静地拍,拍出一种极细极细的“稳”。那稳像一条很细的线,从她的指尖牵到孩子的心,又抻到周围人的耳后——“别慌。”

吕布的指背在戟脊上极轻极轻地弹了一下。

“铮——”

这一声,压住“闹”,不压“柔”。柔因此在“闹”里亮了一线,又不刺眼。赤兔在这一刻把头往他肩上靠了一靠,像在说:你看见了。

“魔神归何处?”他在心里问。答在眼前:归这线,归这声,归‘等’,归‘柔’。他把戟横在膝上,像把一把刀放回“人”的桌上,不放到“神”的台上。

——

他在市里只做三件事:第一,沿缝走,把“线”从人群与摊位之间轻轻切开;第二,凡见“请”的纸,便以“铮”压一压,把“请”改成“等”;第三,遇“抢”,不喝,不骂,只把手搭在那只抓得太紧的手背上,轻轻按一按。人便松了。他没有拔刀。他的戟从头至尾未出曾经的那一寸。他以“人”护礼,“礼”便护人。

当日不可尽写。且按市声渐稳,幡影不乱,盐袋回架,香烟归炉。临市门时,一位衣衫打着层补的读书人拎着两卷书,远远躬身:“护军今日之行,‘礼’在。”吕布停一瞬,淡淡道:“礼在人。”读书人抬眼,笑若寒梅:“记。”

他出市门,回首。安魂幡在远处与云缝相错,幡脚那一圈土已干。石安碑看不见,只看见幡下浮着的一丝白,像息,像在对他点头。他把手按在戟脊上,极轻极轻地弹了一下,像在告:我仍在路上。

“孤军万里行。”陈宫立在三十里线外的土坡上,远远望着那一点黑金与赤色的背影,扇骨“锵”地一合,“孤,不是无人,是不拖人。”贾诩负手而笑:“孤,是把‘位’带走,把‘劫’带走,把‘理’留给人。”他顿了顿,“明日,他若入更大的市,‘闹’恐转‘魂’——要看他那个‘柔’字。”

他所言的“更大的市”,便是前方那城:街衢纵横,昼夜不息,货郎、卖盐、绣坊、酒肆,诸声杂沓,诸心相触。那城门外已有人贴上“护军请”的纸,也有人在纸下悄悄写了一个字:等。

吕布勒马,站在城门前。他的眼里那一线白缓缓沉下去,沉得很稳。他把戟横在膝,指背极轻极轻地弹了一下。

“铮——”

城门上的尘因此落下去一层,像有人在很久未擦的匾上轻轻抹了一把。赤兔长嘶一声,嘶声短而稳。它知道,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