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新政推行已有年余,帝国肌体焕发出的蓬勃生机,如同春日原野上的新绿,日益繁盛。运河漕运愈发繁忙,沿海市舶司的关税记录屡创新高,新垦的田地里禾苗茁壮,太学与各地官学的读书声也愈加响亮。京城内外,一派欣欣向荣。
然而,这片已知天地的繁荣,并未让萧景琰和沈清辞完全安于现状。墨渊手稿中关于“遗落之境”那超越认知的描述,如同一个悬而未决的谜题,始终萦绕在帝国最高决策者的心头。也正因如此,他们对任何来自海外的消息,都抱持着一种审慎而关注的态度。
这一日,波澜不惊。
广州刺史八百里加急奏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口吻,呈递到了萧景琰的御案前。
“陛下!广州急报!有海外巨舶三艘,自称来自极西之地‘弗朗机国’,历经风暴,损失两舰,仅余一舰‘圣菲利佩号’及随行人员数十,凭借一幅极其古老的羊皮海图,九死一生,抵达我广州港!其船体构造、人员样貌、所言所行,皆与我中华迥异!臣已按规制予以安置,并派兵保护,其使团首领恳请觐见天朝皇帝,呈递国书!”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朝堂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弗朗机国?极西之地?闻所未闻!”
“其船竟能跨越重洋而来,想必航海之术不凡。”
“不知是敌是友,所为何来?”
“陛下,蛮夷之辈,不知礼数,或可令广州刺史酌情接待,赏赐些财物,打发其离去即可,以免多生事端。”
有保守老臣奏道。
萧景琰看着奏报,目光深邃。他看向下方同样面露惊诧与思索之色的墨云舟,问道:
“墨爱卿,你精研海事与墨家典籍,可曾听闻过这‘弗朗机国’?”
墨云舟出列,沉吟片刻,摇头道:
“回陛下,臣查阅过的所有前朝海图、异域志,乃至墨家秘藏典籍中,均未提及此国名。按其描述,来自极西,海图古老……或许,其国位于比我们之前所知的所有南洋、西洋国度更为遥远之地。其能抵达,无论目的为何,其航海技艺必然有独到之处。”
沈清辞坐在帘后,亦轻声对身旁的萧景琰道:
“陛下,妾身想起《楚门医案》杂篇中,曾提及海外有‘金发碧眼’之民,居于日落之彼岸,或与此有关。其远道而来,九死一生,若仅为通好或贸易,拒之门外,恐失天朝气度,亦可能错失了解海外世界之机。”
萧景琰微微颔首,朗声道:
“四海之内,皆朕臣民。既有远客历经艰险而来,欲觐见天朝,朕岂能不见?传旨广州,令其妥善安置使团,选派通晓其语言者,问明来意,护送其首领及主要成员入京!沿途各州县需以礼相待,确保其安全!”
旨意下达,效率极高。
一个月后,这支充满异域风情的弗朗机使团,在朝廷官员的护送下,抵达了京城。
他们的到来,在京城市民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样貌,色彩鲜艳、款式奇特的紧身衣物,以及他们携带的那些从未见过的物品——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绘制着陌生世界地图的羊皮卷、结构复杂的机械钟表、能清晰映照人像的银镜、以及一些用奇异香料腌制的肉干和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奶酪,无不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
使团被安置在专供外国使节居住的四方馆。萧景琰并未立刻召见,而是先让鸿胪寺官员与之接触,了解详情,同时命墨云舟、沈清辞以及相关官员,从不同角度对这些海外来客进行观察。
墨云舟第一时间就去参观了那艘停泊在通州码头的“圣菲利佩号”。这艘西洋帆船虽然历经风浪,船体多处破损,但其高耸的桅杆、多层甲板、以及侧舷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都显示出其设计与武力上的特色。他尤其对船体的龙骨结构、帆索系统以及那古老的、似乎标注了星辰与未知大陆的羊皮海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国公爷,您看这船,”
陪同的工部官员指着船体道,
“其结构与我们迥异,似乎更注重远洋抗风浪能力,这些炮位布置,也颇具攻击性。”
墨云舟抚摸着冰凉的船板,独眼中闪烁着专业的光芒:
“确有其独到之处。尤其是这龙骨和肋材的选料与连接方式,值得借鉴。还有这海图……”
他凝视着那幅被精心保管的古老羊皮卷,上面除了已知的南洋诸国轮廓,更向西延伸出了一片巨大的大陆和蜿蜒的海岸线,其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