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荒原的风雪,似乎永远不知疲倦。撤离的队伍在没过小腿的积雪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印记,随即又被呼啸的寒风迅速抹平。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墨云舟被两名最强壮的巡山锐士用临时制作的担架抬着,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楚晚莹寸步不离地守在担架旁,不时为他诊脉,调整银针,喂服温养心脉的药汁。她的眼眶红肿,显然刚刚哭过,但此刻眼神里只有专注与坚韧。
“脉象依旧紊乱,内腑出血虽暂时止住,但元气损耗太过严重……”楚晚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她抬头看向走在担架另一侧的岩雪,“必须尽快回到苍岩峰,那里的冰灵之气或许能助他稳定伤势。”
岩雪点了点头,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连日激战和真气损耗让她清冷的面容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白茫茫的雪原,感知如同绷紧的弓弦。寂灭灵识的逃脱,如同在她心头扎下的一根毒刺,让她无法安心。
“韩校尉,加快速度。”岩雪对走在队伍最前方开路的韩猛说道,“此地不宜久留。”
韩猛回头,他的脸上混杂着失去战友的悲恸和作为军人的刚毅,重重点头: “明白!兄弟们,加把劲!天黑前必须赶到下一个避风点!”
队伍沉默地加快了脚步。风雪扑面,如同冰冷的砂纸摩擦着皮肤。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脚踏积雪的咯吱声,以及担架偶尔发出的轻微摇晃声。
一名年轻的锐士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他最好的同伴永远留在了那片黑暗的山谷里。
“哭什么!”旁边一名年长些的锐士低声呵斥,声音却同样哽咽,“把眼泪憋回去!别让国公和郡主看了难受!等回去了,多杀几个墨家杂碎,给兄弟们报仇!”
年轻的锐士用力抹了把脸,将呜咽声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弓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楚晚莹听着身后的动静,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她看向昏迷的墨云舟,轻声呢喃: “云舟,你听到了吗?大家都在等你醒来……你一定要撑住……”
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墨云舟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大哥……阵眼……灵识……逃了……”
楚晚莹连忙俯下身,握住他冰凉的手: “云舟,我在!阵眼已经毁了,寂灭谷也塌了,我们正在回去的路上……”
墨云舟似乎得到了一丝安慰,眉头稍稍舒展,再次陷入深度昏迷。
岩雪走到楚晚莹身边,看着她憔悴的样子,递过去一个水囊: “郡主,喝点水,你也需要休息。”
楚晚莹接过水囊,却没有喝,只是担忧地看着岩雪: “岩雪姑娘,你的伤……”
“无碍,皮外伤而已,真气调理几日便可。”岩雪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里是寂灭谷的方向,虽然早已看不见,“我只是担心……那缕灵识……”
“它受了重创,又被祖灵之力震慑,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露面了吧?”楚晚莹试图往好的方面想。
岩雪沉默片刻,缓缓道: “正因为它受了重创,才更危险。受伤的野兽,往往更加狡猾和疯狂。它需要力量恢复,需要新的载体……北境广袤,墨家残余势力也未肃清,我担心……”
她没有说下去,但楚晚莹明白她的意思。一个拥有独立意志、懂得隐匿和潜伏的寂灭灵识,其威胁可能比一个固定的寂灭之卵更大。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斥候急匆匆返回,脸上带着凝重: “韩校尉!前方发现大量脚印和车辙印!很杂乱,似乎有大队人马不久前经过,方向……也是朝着苍岩峰!”
众人心中一凛!
韩猛立刻下令队伍停止前进,就地隐蔽在雪丘之后。他亲自带人上前查看。
片刻后,他脸色难看地返回。 “看脚印和车辙的深浅、间距,不是商队,更像是……军队!数量不少,至少有数百人!而且队伍里似乎有重物拖行的痕迹。”
“军队?”楚晚莹蹙眉,“是镇北侯派来接应我们的人?”
韩猛摇头,语气沉重: “不像。侯爷若派人来接应,定会提前通知我们。而且,这些脚印和车辙都很新,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如果是侯爷的人,应该与我们相遇才对。”
岩雪蹲下身,仔细查看雪地上的痕迹,甚至用手指捻起一点被踩实的雪末嗅了嗅。 “有淡淡的……血腥味和火药味。这不是普通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