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煤窑深处(4 / 6)

    感觉到机器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开始工作,他才用气音,嘴唇几乎不动地开始录音,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今天是十二月十五号。我进来了。煤窑在黑驼山深处,山口有持猎枪岗哨两人。里面劳工算上新来的,一共十八人。”

    “其中两人智力有问题,叫傻根和二傻,挨打最多。打手算上疤脸,一共六个。疤脸用钢管,至少两人有猎枪,型号看不清。其他人可能有刀或棍。”

    “劳工住铁丝网院里低矮棚屋,睡稻草,条件极差。每天五点起,九点睡,干活十六小时。”

    “吃的是稀粥和硬窝头,根本吃不饱。下午看到傻根动作慢,被疤脸用鞭子抽打,背上见血,无人敢管。”

    “一个叫‘李头儿’的管事的,从一间挂新锁的砖石棚屋出来,可能很重要。周秃头今天没来。听打手闲聊,周秃头一般三天来一次,会带账本,好像在看每个人‘欠了多少钱’。”

    “同棚屋的张强,左额有疤,确认是之前逃跑过的那个。情绪低落,但可能知道内情。我会尝试小心接触。”

    “目前未发现账本具体存放位置。出口只有来时那个山口,昼夜有持枪岗哨。完毕。”

    录音时间很短。他仔细回忆,确认没有遗漏重要信息,才再次摸索着,极其小心地关闭录音设备,重新藏回鞋底最深处,踩实,穿上鞋。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记忆着今天看到的一切细节。

    棚屋的位置、打手换班的模糊时间、那间挂着新锁的砖房、煤堆的位置、东风卡车的车牌号……

    这一夜,刘若凡睡得极其警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瞬间清醒。

    接下来的两天,十二月十六日和十七日,刘若凡和其他新人一样,被逼着干各种重活——最初是在院子里分拣废铁,后来就被赶到煤堆旁装车。

    沉重的铁锹很快磨破了他的手掌,血泡破了又起,最后结成一层血痂。

    煤灰沾满了全身,汗水混着煤灰流进眼睛,刺痛难忍。监工的鞭子随时可能落下,呵斥和辱骂不绝于耳。

    他仔细观察着。打手确实是六个人,分两班,白班四个,夜班两个。

    疤脸是头目,一般不直接干活,主要负责监督和惩戒。

    那两把猎枪白天一般放在砖石棚屋里,晚上由值夜班的打手拿着巡逻。

    他也试图小心翼翼地和其他民工搭话,但大多数人要么麻木不仁,要么眼神恐惧,根本不敢多言。

    只有张强,或许因为同住一棚,又或许因为刘若凡刻意分给他一点偷偷藏下的窝头碎,偶尔会在极度隐蔽时,透露只言片语。

    “欠的钱……越来越多……根本还不清……”

    “跑?……跑不掉……上次……差点打死……”

    “周老板……心黑……李满仓……也不是好东西……”

    刘若凡把这些碎片信息都牢牢记住。

    他也看到了那个叫“李满仓”的人。十七日下午,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干部模样、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来到了煤窑,和那个“李头儿”在砖石棚屋里谈了大概十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