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
这条航路,的確能通向锡尔文,
只是一一那並非瓦伦西亚的王都。
兽人们低声咆哮,彼此用肩膀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们似乎对这番解释满意,却仍满眼贪婪。
“那里—有多少人”
“几十万。城墙高,塔多。比落日岛大十倍不止。”
萨穆尔一字一顿,把心底的冷汗压下去。
一阵低沉的吼声在舱室里炸开。
兽人们咧开獠牙,粗暴地拍打著地板,像是已经看见血流成河的景象。
火光在他们的獠牙间闪烁,仿佛一排排染血的刀锋。
离开舱室后,萨穆尔靠在船舷,胸口剧烈起伏。
冷风扑在他脸上,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
他仰望夜空。
乌云压得低沉,星光被遮得模糊不清。
可他仍下意识寻找星辰的位置。
三十年的航海经验告诉他,他们正一步步驶向锡尔文。
而那座城市的居民,还沉浸在繁华与雾气的寧静中,丝毫不知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正被推向他们。
接下来的日子里,兽人反覆召见这些人类船长。
他们让萨穆尔与同伴们“画”出北方的海岸线,用烧焦的木炭在兽皮上勾勒。
他们不会辨认精確的图样,只需要一个能燃起想像的轮廓。
於是,在粗糙的兽皮地图上,一座虚构的“王都”逐渐成型:
高墙、港口、密集的塔楼,仓库堆满盐与银幣。
每一个细节都半真半假,却足够让兽人的欲望膨胀。
每一次描绘,都是一次加固谎言的钉子。
等到地图最终被掛在桅杆下,萨穆尔知道,这场欺骗已无法回头。
某个夜晚,萨穆尔在甲板上独自守舵。
风浪翻滚,黑暗如同一头巨兽压在海面他听见船舱里传来兽人的鼾声,与偶尔爆发的低吼。
而在他耳边,却是另一个声音:
锡尔文的街道,他曾经见过几次。
那时港口热闹,商贩在雾中吆喝,渔民提著满网的鱼。
他甚至还记得孩子们在码头奔跑,笑声像银铃一样脆亮。
如今,他却亲手把死亡的航路指向那里,
萨穆尔缓缓闭上眼,手掌死死压住舱柄他知道,这份罪孽將伴隨他终身。
可他也明白,若不这样做,被火焰吞没的就会是自己的祖国。
他在心底不断重复:
一一这是唯一的办法。
若不如此,兽人的斧头迟早会落在瓦伦西亚的王都卡斯顿,会落在他的妻儿身上。
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这种说服並不能减轻任何负担。
每当他看向同船水手那年轻却已麻木的面孔,或是其他船长疲惫又深藏恐惧的目光,他都能感受到一种共同的沉重:
他们正在欺骗敌人,但同样,也在背叛另一些无辜的人。
雾气翻涌,把远方的星光都吞没。
在这片黑暗中,萨穆尔仿佛看见了未来—
锡尔文的高墙,正被烈火照亮。
风向在第三个夜晚发生了改变。
海潮从南转北,呼啸的浪声仿佛无数野兽在夜里低吼。
兽人舰队顺势前行,数百艘大小不一的海船首尾相连,在浓雾里拖出一条无尽的黑影。
桅灯忽明忽暗,映照出甲板上的狂欢。
兽人们高声咆哮,举著酒桶和血肉,拍打胸口,用撞击与低吼代替歌唱。
那是属於他们的战歌,粗、野蛮,却带著某种原始的力量。
然而,在人类船长与水手的眼里,那不过是一曲丧钟。
萨穆尔靠在舵旁,双眼紧盯著海平面。
雾气浓得像帷幕,偶尔露出几颗星子,他便迅速捕捉方位。
这是他一生最熟悉的工作,可今晚,他却觉得每一次辨位,都是在为死亡引路。
他的余光捕捉到另一艘船的甲板。
几个同样被迫的船长聚在一起,假装在检查索具。
他心头一紧,悄悄示意自己的水手稳住舵盘,转身走向那边。
“你疯了吗,萨穆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