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营地的锻造区,此时正处于一种狂热的氛围中。
即使是初冬的寒风,也吹不散这里近乎实质化的热浪。
巨大的风箱在壮汉们的拉扯下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一头被囚禁的巨兽在呼吸。
铁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干净”的钢水。
当那一坩埚经过特殊比例调配,已经完成了“生熟混炼”的液态金属被倾倒在模具里时,没有那种令人厌烦的黑色杂质,只有纯粹而耀眼的橘红色光芒。
李胜站在安全线外,看着那个平日里哪怕面对县令都未必肯低头的老铁匠,此刻正像是在朝圣一样小心翼翼地用长钳夹起那块刚刚成型的钢锭。
“这是……这是……”铁伯的胡须被火光燎得卷曲发焦,但他完全没有察觉。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咯咯声,那是因为极度的兴奋导致声带有些痉挛。
“这就是改良后的灌钢法,比之前的产出质量更好。”李胜的声音很平静。
“铁伯,我要在明天午时之前,看到这块钢变成这世上最锋利的刀。这把刀不留自用,是要送人的。”
“送人?!”铁伯猛地回头,那一瞬间的眼神甚至有些凶狠,就像是一头护食的老狼听到有人要把它的肉扔掉。
“送给一个……能让我们以后有打不完的这种铁的人。”李胜没有回避老匠人的目光。
“我要一把横刀,样式就按咱们护卫队以后要列装的标准来,不要花哨的纹饰,要直,要快,要哪怕砍断了骨头也不会卷刃。”
铁伯深吸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将那块通红的钢锭重重地放在了铁砧上。
“当!”第一锤落下。
这一声锤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也要清脆。
那不仅仅是金属撞击的声音,更像是这个小小的避难所向外面的世界发出的第一声呐喊。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整个锻造区变成了铁伯一个人的舞台。
这位已经有些苍老的匠人仍在用他毕生的经验和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去感知这块全新材料的脾气。
他每一次挥锤,每一次淬火,每一次回火,动作都显得无比精准和优雅。
其他的工匠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屏息凝神地看着。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那把刀终于完成了最后的研磨。
它静静地躺在粗糙的磨刀石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刀身狭长笔直,长约三尺,泛着一种深沉的灰蓝色冷光。
但在那刀锋的边缘,却有一道近乎透明的亮线,那是只有经过最极致的淬火和打磨才能呈现出的“霜刃”。
陈屠走过去,动作轻柔得不像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刀背上轻轻一弹。
“嗡——”一阵如同龙吟般的清越震鸣声在空气中荡开,久久不散。
陈屠随手抓过旁边试刀用的一捆用来做枪杆的硬木,连运气都不用,只是随手一挥。
没有那种“咔嚓”的断裂声,只有极其轻微的“嘶”的一声。
那捆碗口粗的硬木上半截无声地滑落,切口平滑得就像是打磨过的镜面。
“好刀。”陈屠盯着那个切口,眼睛里的血丝更重了,“真是把要命的好刀。”
张景焕也走上前,他没有看刀,而是看向了刀柄。
那里并没有镶嵌什么宝石,只是缠着一块耐磨的鳄鱼皮。
“主公。”张景焕抬起头,眼底有些许黑眼圈,“此刀无名,明日送予那位林姑娘时,不妨以此为题。”
李胜点了点头,他走过去,握住了那把还带着铁伯体温的刀柄。
第一感觉是沉,但不是那种压手的死沉,而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坠手感。
“就叫‘断水’吧。”李胜随口说道。
“抽刀断水水更流那是诗人的事,在咱们这儿,刀就是用来断东西的,不管挡在前面的是水,还是人。”
阳光被厚重的云层切得有些细碎,落在李胜那身半新不旧的皂色衣服上。
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
那把刚刚出炉甚至连正式刀鞘都没来得及配好的“断水”,就这么随意地用一块灰布包着,提在他的左手。
身后没有旌旗蔽日,也没有甲光向日金鳞开。只有两条影子。
张景焕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那是他特意让人从那堆缴获的物资里找出来的。
虽是旧衣,但领口和袖口都熨得极平整。
他手里没拿扇子,只拢在袖中,步子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