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逝的血滴,以及小蝶那双沉入湖底般的眼睛,这些碎片在脑中反复回旋盘绕,搅动着原本的窒息焦虑。
我不时用眼角余光瞥向她。
她始终沉默,几乎成了白色人潮中的一个透明影子,专注的眼神扫过四周记录用的纸笔或是设备屏幕,却像带着一个完全独立的坚硬冰罩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
偶尔,她会下意识地摩挲几下那只戴着手套的手的指尖位置,仿佛在确认什么仅她自己才能感知到的残留触感。
周围人声鼎沸,充斥着绝望的气息——护士疲惫的呼喊、呼叫器尖锐的蜂鸣、病人压抑不住的呛咳,但这些纷扰似乎都被她隔绝在屏障之外。
她成了整个绝望空间里最寂静的一小片孤岛。
时间在消毒水的浓烈味道和口罩的憋闷中艰难爬行。
沉重的考察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我和小蝶拖着灌铅般的脚步回到被政府统一安排的隔离公寓住处。
厚重的窗帘拉紧,隔绝了外面凄厉的警笛和急救车匆忙的光影。
世界缩小到一个疲惫的躯壳所能容纳的极限。
那晚,我躺在狭窄的行军床上,浓黑的倦意如山般压下,却在即将沉入深渊时,那个白昼的细微片段骤然清晰刺入脑海——铁钉冷硬的反光、血色珠滴落的曲线、紧抿的灰白嘴唇……在混沌不清的梦境边缘不断闪回纠缠,如同某种不祥的征兆,将灵魂用力拖向更深、更寒冷的深渊。
隔天清晨,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压抑的、掺杂着尘埃的灰黄颜色。
我们接到一通紧急电话。
话筒那边传来院方人员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像一根被拉得太紧即将断裂的弦,声音里揉杂着无数复杂情绪。
“……请务必立刻来一趟!
有重要现,极其重要……关于昨天……关于一个病人的……情况。”
话筒里的信息如同裹在迷雾中的模糊印记,但那个“重要现”
的词,却让我骤然从昨夜混沌的梦境泥沼里惊跳出来。
小蝶接过来自医院的电话,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轻轻点了点头,对着话筒回应了一个字:“好。”
她的声音平稳如石,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澜。
在换穿防护装备的机械动作中,她的指节偶尔碰到那副边缘粘着强力胶布用以修补的破损手套,动作没有半分停顿,自然得像拂去一粒不存在的尘埃。
然而,我能感觉到,那只手在动作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绷紧的力道。
医院研究中心的通道异常安静,与我们曾走过的病区截然不同。
冰冷苍白的吸顶灯光从头顶泻下,在光滑的地面上凝成一片片毫无生气的光斑。
走廊尽头沉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强烈的无菌空气瞬间将我们包裹起来,带着一种冰冷的排斥性力量。
狭长的、弥漫着冰冷蓝光线的无菌实验室隔绝了我们和外界的联系。
几个人——有白苍苍的传染病学教授,胸口别的名牌在灯光下反射冷硬的光泽;还有眼袋深重、神情疲惫却难掩内心震惊的呼吸科主任;以及穿着深色制服的医院高层领导——他们围坐在一张狭长的会议桌旁,几份薄薄的报告散落在桌面。
空气凝滞得使人窒息。
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骤然聚焦在我们身上,尤其是小蝶身上。
这汇聚的目光中,翻涌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心悸的情感——难以置信的狂喜,如绝望深渊中骤然显现的一束耀眼火光;却又同时交织着某种刻骨的恐惧,像是现了深埋在平静表象之下不断涌动的、随时可能爆裂而出的巨大秘密。
复杂的情绪浓烈地在狭小空间里冲撞、旋绕,几乎让呼吸都为之凝滞。
那位资历最深的传染病学教授率先站起身。
他的眼睛因过度疲劳而严重充血,布满深红色的血丝,但此刻其中却爆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光芒。
“同志……这位小蝶同志!”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无法自抑的颤抖,几乎是硬从喉咙深处挤出来,“难以置信!
完全出了所有现有的医学认知!”
他布满皱纹的手剧烈颤抖着拿起一份报告,指着上面的数据图表。
“那位病人!
就是昨天……你们在门口……”
他的话语在这里陡然中断,眼睛急扫过我和小蝶的脸,仿佛要确认什么重大的秘密。
当他目光落在小蝶那只套着破损又修补过的手套的手上时,猛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立刻挪开,强抑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