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沿着海岸线向内陆走去。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梆梆”声似乎是某种劳作的声音,犬吠声也变得更加响亮。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垦过的田地出现在眼前,田埂上,一个穿着粗布褂子、头上包着毛巾的老农,正挥舞着木槌,用力敲打着固定田埂的木桩。田边拴着一条土狗,正朝着王谦他们这边狂吠。
那老农听到狗叫得厉害,停下手中的活计,疑惑地抬起头望过来。当他看到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如同逃难般突然出现的人时,明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木槌,警惕地喝问:“你们……你们是干啥的?从哪儿来的?”
王谦连忙上前几步,隔着一段距离,抱拳行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老丈,打扰了!我们是遇了海难的人,在海上漂了好久,刚从那边的海滩爬上来。”他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请问老丈,这里是何处地界?”
老农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们,尤其是看到队伍里还有老人和孩子,神色稍缓,但还是保持着警惕:“海难?你们……从海上漂来的?这里是黑咀子公社,红旗大队的地盘。”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不是特务吧?” 1985年,两岸关系依旧紧张,海边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人,由不得老农不警惕。
王谦一听“黑咀子公社”,心里顿时有了底!这地方他知道,离牙狗屯所在的县虽然不近,但同属一个地区!他连忙解释:“老丈,我们绝对不是特务!我们是兴安岭那边,牙狗屯的猎户!我叫王谦,这是我爹王建国,岳父杜勇军……”他一介绍了家人,又简单说了他们去山东探亲,回来时租船出海遇上台风,流落荒岛,最后自制木筏漂流回来的经历。虽然省略了许多细节,但那饱经风霜的模样、破烂的衣衫、以及木筏上那些粗糙原始的工具,都无声地佐证着他们话语的真实性。
老农听着王谦的叙述,看着他身后那些虽然憔悴但眼神清正的老少,警惕之心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讶与同情。“我的老天爷!你们……你们这真是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条命啊!牙狗屯……我知道,离这儿好几百里地呢!快!快别在这儿站着了,跟我回屯里!找支书!得赶紧给上头汇报!”
热心的老农姓周,是红旗大队的社员。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王谦一家,牵着他那条还在不时吠叫的土狗,朝着不远处的屯子走去。
红旗大队的屯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土坯房居多。当周老农带着一群如同野人般的陌生人走进屯子时,立刻引起了轰动。孩子们好奇地围拢过来,指指点点;大人们则从屋里、地里跑出来,惊讶地看着这支奇怪的队伍。很快,消息传到了大队部。
大队支书是个五十多岁、面色黝黑的汉子,姓赵。他闻讯赶来,看到王谦一家的模样,也是大吃一惊。在仔细询问了情况,并查看了王谦身上带着的、虽然被海水泡得模糊但依稀可辨的介绍信(一直被他用油布包着贴身保存)和一些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后,赵支书终于相信了这离奇却又真实的故事。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赵支书连连感叹,立刻安排人:“快!去准备点热乎饭菜!烧点热水,让老王同志一家先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再去个人,骑自行车到公社,给派出所和武装部打电话汇报这个情况!对了,想办法联系牙狗屯那边!”
红旗大队的乡亲们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很快,热腾腾的苞米面窝头、白菜炖粉条、还有一小碟咸菜就被端了上来。对于在海上啃了许久冷硬肉干和生鱼的王谦一家来说,这简直是人间美味!他们甚至顾不得烫,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王念白吃得小肚子滚圆,还眼巴巴地看着空了的盘子。杜小荷一边自己吃,一边小心地喂着小守山喝点热乎乎的菜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这是安心和感激的泪水。
洗过热水澡,换上乡亲们凑出来的、虽然不合身但干净温暖的旧衣服,躺在生产队队部那烧得热乎乎的炕上,盖着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王谦一家人才仿佛从一场漫长而恐怖的梦境中彻底醒来。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松弛与安宁。他们终于,真正地,安全了。
第二天,公社和县里的干部都来了,仔细核实了情况,对王谦一家自制木筏跨海求生的壮举表示了惊叹和慰问。消息也通过层层电话,传到了遥远的牙狗屯。
三天后,当几辆风尘仆仆的吉普车和拖拉机轰鸣着驶入红旗大队,黑皮、赵三爷、马寡妇等一大群牙狗屯的乡亲们从车上跳下来,看到安然无恙、虽然清瘦但精神尚好的王谦一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