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猛地吼出声,眼睛通红:“你真的打我娘?”他从小听着“母亲嫌贫爱富离家”的谎言长大,此刻真相像一把钝刀,割得他心口生疼。
段田富不敢看儿子,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梁志佳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出了他们三人推测的真相:“你是喝多了,记不清细节,但有些事,不用记也能猜到。”
他看向段田富,一字一句道:“那天晚上,你肯定又借着酒劲对牛大花动了手,甚至可能迁怒到孩子身上。她太怕了,怕你伤害孩子,才会不顾一切抱着启华冲进雪夜里。”
“她不是没想过求助。”梁志佳的目光扫过段启华,像是在对他解释,又像是在对二十多年前的牛大花诉说:“可她太顾全你的脸面了。红石村就那么大,谁家吵架全村都知道。她怕别人知道你家暴,怕你被戳脊梁骨,所以一开始没敢敲任何一家的门。”
“她大概想着,躲出去等你酒醒了就好了。”梁志佳的声音低沉下来:“可她没料到,那场雪会下得那么大,风会那么烈。等她离开了村子,发现风雪大到根本看不清路时,已经回不去了。”
他顿了顿,仿佛看到了那个绝望的夜晚——牛大花抱着怀里的孩子,在茫茫风雪中找到一个破旧的树洞,把所有衣服都裹在孩子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衣,紧紧抱着孩子取暖。她肯定在心里盼着天亮,盼着风雪停,却没等到那一刻。
“她就那么抱着孩子,冻死在了树洞里。”梁志佳的声音有些发颤:“直到第二天被村民发现时,她的手还死死护着孩子,掰都掰不开。”
整个铁匠铺鸦雀无声,只有段启华压抑的呜咽声在回荡,段田富由始至终都没有反驳,仿佛承认了梁志佳他们的猜测。
段启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对那个雪夜只有“冷”和“暖”的模糊记忆——冷的是风雪,暖的是母亲用生命筑起的最后一道屏障。
段田富瘫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二十多年来的谎言、愧疚、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终于承认,是自己的暴躁和自私,把那个总是默默忍受的女人,逼上了绝路。
梁志佳看了一眼身边的牛大花魂体,她的魂体在红光中剧烈地晃动着,透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表情——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释然,还有一丝悲哀的复杂情绪。
“真相已经说了。”梁木水从怀中取出血灵芝,鲜红的菌盖在晨光中泛着光泽:“这东西,该给它该去的地方了。”
他将血灵芝递给段启华,眼神示意他快去救妻子。段启华颤抖着接过,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父亲,又看了一眼梁志佳,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踉跄着往后院跑去。
青阳城老神医早就教会了他们煎药的步骤,其他的药材早已准备好,就差这一主药。
老王老板叹了口气,摇着头走进里屋,大概是去帮忙了。
铁匠铺里,只剩下梁木水三人以及瘫在地上的段田富,还有那道在红光中渐渐平静下来的魂体。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一段被掩埋了二十多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