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你放心,本官向来赏罚分明。”
张敬修颤巍巍的笑著,只觉得脑袋一阵阵晕眩,数次交锋皆落於下乘,他早已心神俱裂,只语无伦次的说道:“民为重,社稷次之……”
刘靖轻笑一声,淡然道:“本官,会记住你今日之功。”
张敬修听到这句承诺,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张家在鄱阳的地位,保住了。
他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看著他狼狈的背影,刘靖眼神冰冷。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礼贤下士、不纳钱財、一心为民的名声,就会通过这些大族的嘴,传遍整个饶州。
这,便是阳谋。
……
夜深人静,刺史府的书房內依旧灯火通明。
刘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晚风带著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吹拂进来,让他异常清醒。
他看著窗外那座在月光下的鄱阳城,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萤火,微弱却倔强。
白天那股运筹帷幄的决断与豪情,在此时沉淀下来。
他想起了沙陀谷的衝锋,想起了炮火下瞬间崩塌的城楼,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士兵和百姓。
力量。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是何等恐怖。
这种力量可以轻易地摧毁一座城,碾碎成千上万的生命。
也能……像现在这样,让一座死城,重新燃起微弱的灯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既可以挥下令旗,带来毁灭;也可以拿起笔,签下政令,带来新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轻声自语。
李二凤不愧是千古一帝,看透了这个世间的本质。
今日他能用大炮轰开鄱阳的城门,明日若他失了德行,百姓的怒火,便是更可怕的“大炮”,会將他连同他的霸业轰得粉碎。
卢綰举荐的那些寒门士子,是他构建新秩序的基石,也是悬在他头顶的镜子。
他需要他们,不仅仅是需要他们的才能,更需要他们的存在,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为何而战。
这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
这一刻,他心中的霸业蓝图,不再是冷冰冰的疆域和数字,而是窗外那每一盏灯火背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和他们对安寧的渴望。
……
次日。
鄱阳郡外城坊市之內,一间破旧小院的院门,被从外推开。
一名衣著朴素的中年男子,走进院子,反手將院门关上。
看到男子,一名头包布巾的妇人立即迎上前,焦急的问道:“夫君,外头如何了”
前些日子,危仔倡攻破鄱阳郡,士兵纵掠一日,烧杀抢劫,奸淫掳掠。
这其中,內城遭灾最为严重,毕竟士兵都知道內城富庶,富商与官员家中,抢一件就足够他们吃半辈子的了。
相比之下,外城稍稍好一些,但也仅仅只是好一些。
那些士兵就像过境的蝗虫,一切能抢的,都不放过。
这户人家的房屋院落因为太过破旧,反倒幸运的躲过一劫,许多劫掠的士兵,只是在外瞥了一眼,甚至都懒得进来。
男子文士打扮,一袭天青色的外袍,洗的泛白,大大小小的补丁不下十余个。
“我问过里长了,入城的乃是歙州刘刺史,据传是汉室宗亲,受节度使之邀,前来驰援饶州,如今危仔倡已被打退。”
“里长说,谨防危仔倡杀个回马枪,所以郡城实行军管,若无必要,不得出坊市。”
闻言,妇人焦急道:“不得出坊市,那我等如何过活”
她是靠给人浣衣养家餬口,丈夫则是在街头摆摊,替人写信、悼词等赚钱。
眼下实行军管,他们没了收入来源,家中又无存粮,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男子答道:“里长说了,刘刺史明日会开仓放粮,每户按丁身,每日可领一至三斤粮不等。”
妇人双眼一亮,忙问:“咱们可领多少”
男子答:“咱们四口人,可领两斤。”
两斤米!
虽然不多,但熬成稀粥,也足够一家四口勉强果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