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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州,古称金陵,刺史府。
夜已三更,书房內依旧灯火通明。
新任昇州刺史的陶雅,独自一人,负手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烛火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映在墙壁上。
从广陵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报,就摊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已看过不下十遍,几乎能倒背如流。
张顥、徐温……
这两个名字在他脑中反覆盘旋。
他知道,杨渥的死绝非“突发风疾”那么简单,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宫廷政变。
但谁是主谋谁是贏家
是那个站在台前,逼宫夺权,状若疯虎的张顥,还是那个始终藏在幕后,借太夫人之手,拥立新君的笑面虎徐温
亦或是……他们背后,还有別人
“踏、踏、踏……”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心腹幕僚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將一盏新沏的热茶放在案头,低声道:“主公,夜深了,还请保重身体。”
陶雅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胶著在舆图上广陵城的位置,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庐州那边,可有消息”
幕僚躬身答道:“回主公,刘威將军……没有任何动静。”
“庐州城门紧闭,十万牙兵按兵不动,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没有任何动静……”
陶雅咀嚼著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没有动静,才是最大的动静。
那位手握十万精锐,坐镇淮南龙兴之地,军中威望无人能及的老將,才是这场棋局里,最有分量,也最让人忌惮的棋手。
他不动,谁敢先动
陶雅缓缓闭上眼,脑中飞速权衡著利弊。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传令,大军固守城池,加强戒备,任何人不得擅动。”
“另外,从府中库藏中,备上一份厚礼,遣使送往广陵,恭贺新王登基。”
“主公,我们……”幕僚有些不解,欲言又止。
“静观其变。”陶雅打断了他。
“广陵城里,好戏才刚刚开始。张顥与徐温,绝不可能和平共处。我们等著便是。”
“是。”
幕僚恭敬地退下,书房內再次恢復了死寂。
陶雅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杯尚在冒著热气的茶盏,一股暖意传来。
但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茶已备好,只看是哪位英雄,来与他对饮了。
……
苏州,城外大营。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张由整块厚重榆木打造的帅案,竟被一刀从中间生生劈开,木屑四溅!
“张顥!徐温!尔等奸贼!乱臣贼子!”
周本鬚髮皆张,一双虎目瞪如圆铃,手中那柄长剑兀自嗡鸣不休。
他在大帐內来回踱步,愤怒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整个营帐。
帐內瀰漫著一股浓重的酒气。
“先王尸骨未寒,尔等便敢弒主篡逆!此等禽兽行径,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
周本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一名副將的衣领,將他生生提了起来,吼道:“点兵!立刻给老子点兵!老子要亲率大军,即刻杀回广陵,將那两个狗贼碎尸万段,为大王报仇!为先王清理门户!”
那副將被他狰狞的模样嚇得脸色发白,双腿打颤,颤声道:“將……將军,万万不可啊!如今广陵已立新王,乃是太夫人亲下的教諭,我等若是擅动刀兵,便是……便是起兵谋反啊!”
“谋反”
周本一把將他推开,任其摔倒在地,自己却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冲天的愤怒。
“老子这条命是先王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如今主少国疑,奸臣当道,若不能清君侧,诛国贼,要我这颗项上人头何用!”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指著广陵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传我將令,三军戒备,饱食秣马,隨时准备开拔!我倒要看看,这天下人心,究竟是向著他张顥徐温,还是向著我等先王旧部!”
“將军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