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救与赎(6 / 9)

向某个遥远而辽阔的地方,“大到……一眼……望不过……边际线……”

他喘息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郑凯因的手攥紧了些,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

“做……对的事……”

尾音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的绿色曲线,拉成了一道冰冷、笔直的长线。

“嘀——”

长鸣刺耳。

林慧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像受伤的野兽,额头重重磕在床沿上,肩膀剧烈地颤抖。

郑凯因没有动。他依旧握着那只失去温度的手,机械义眼深处,红光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无声地记录下这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窗外,沉沉的暮色彻底吞没了天光,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低鸣和林慧子压抑的、破碎的哭声。

他慢慢松开手,将老人的手轻轻放回被单上。那双手曾经握过锄头,劈过柴,在灶膛前添过火,也曾在他昏迷时,给他喂过苦涩的药汤。

明明自己已经经历过太多生死,战友朋友亲人的死亡以及在战争下无辜死亡的平民,如今面临这个死亡,似乎也只能用脑机记录这一刻……

“对的事……”他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像咀嚼一枚生涩的橄榄。

东煌太大了,大到能容下无数像林大爷这样沉默坚韧的生命,也大到足以淹没一个异乡人的挣扎与迷茫。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浓重,远处县城的灯火稀疏,更远处,是那片吞噬了他又将他吐出来的、危机四伏的辽阔海洋。

……

日子像村口那条被踩得发亮的土路,沉默地向前延伸。林大爷走后,土坯房里的炊烟依旧每日升起,只是灶台边少了个摇蒲扇的身影,饭桌上也少了双筷子。

郑凯因包揽了地里所有的重活,犁地、挑水、翻土,汗水浸透衣服的次数越来越多。慧子阿姨白天捡破烂,晚上回到家就糊纸盒子,偶尔会对着空荡荡的门框发愣,半天都不挪一下眼神。

郑凯因呢也算是个闷葫芦,他实在是有些话无法说的出口,而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交流。

秋收过后,天渐渐凉了。山里的风带着草木的枯味,刮过窗棂时呜呜作响。慧子阿姨总念叨着柴火不够,说今年冬天怕是比往年冷。郑凯因说他去山上砍,她却摆摆手,说他白天在地里累了一天,山里夜路滑,她白天去捡些枯枝就行。

她总是这样,明明自己更需要被照顾,却总想着替别人分担。郑凯因拗不过她,只能叮嘱她别走太远,太阳落山前一定回来。

那一天大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豆大的雨点砸在土坯房的瓦片上,噼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了片,像无数条鞭子抽打着这个寂静的海边村落。郑凯因躺在硬板床上,脑机在低功耗模式下依旧运行着,捕捉着雨声的节奏和远处海浪隐隐的咆哮。

天亮时,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得能拧出水来。郑凯因扛着锄头准备下地,路过村口时,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通往后面小山丘的泥路。泥泞的路面上,一些灰扑扑、带着锈迹的金属疙瘩被雨水冲刷出来,半埋在泥浆里的东西。

义眼扫过,他立马识别出来,这是日军在侵华时期留下来的防潮木雷,看起来还有很多。

他立刻转身,挨家挨户拍门,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都别上山!后山冲出来地雷了!危险!”

村民们被他的样子吓到,纷纷探头,看到他那张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却异常凝重的脸,都信了。大家互相告诫着,没人再敢往山上去。

郑凯因松了口气,下地干活时也留了几分心神在那边。他盘算着等天彻底放晴,地面干硬些,再想办法处理那些要命的玩意儿。

然而这时脑机却突然提醒他,慧子阿姨捡破烂回来会经过那个地方,他抛下锄头想要截胡。

然而轰——一声响,还是出事了。

林慧子倒在血泊和泥泞中,身下压着散落的柴枝。她那条右腿,自膝盖以下几乎被完全炸断,只剩一点皮肉和筋腱勉强连着,断口处血肉模糊,森白的骨茬刺眼地暴露在外。爆炸的冲击波将她掀翻,左侧身体和脸上也布满了被碎石和破片划开的伤口,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只有微弱的、痛苦的呻吟从她咬紧的牙关里溢出来。

郑凯因几乎是踩着爆炸的余波冲到跟前。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衣,死死勒住她大腿根部喷涌的血泉。雨水混着血水,瞬间将两人染成刺目的红。他的义眼急速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