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拇指粗的、锈迹斑斑的钢筋,从她的左肋下方斜穿入,从右肩胛骨上方透出!鲜血正顺着冰冷的金属汩汩流淌,又被雨水迅速冲淡。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机扫描显示:生命体征正在急速衰竭,多个脏器被贯穿,大出血。
“慧子阿姨!”郑凯因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试图启动背后的医疗模块,但系统反馈:“目标生命体征过低,无法建立有效链接。致命贯穿伤,建议放弃……”
“闭嘴!”郑凯因在脑中怒吼,强行激活电极贴片,试图再次刺激她的生命中枢。微弱的电流流过,慧子阿姨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皮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眼神涣散,却奇迹般地聚焦在郑凯因沾满血污的脸上。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在她嘴角浮现。
“凯……因……”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我在!别说话!撑住!”郑凯因徒劳地用手按住她肋下的伤口,试图阻止那汹涌而出的生命。
“没……用了……”慧子阿姨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郑凯因,望向那被炸开的、布满阴霾的天空,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爹……说得对……东煌……太大了……太大了……”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
“大到……既然容得下……我……这个……罪人……”
她的瞳孔开始放大,最后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
“爹……默之哥……我……等不到了……”她最后的声音轻如叹息,带着无尽的遗憾和解脱。
那只仅存的、没有手掌的手臂,似乎想抬起来,最终却无力地垂落下去。
郑凯因僵在原地。雨水冰冷地冲刷着他,也冲刷着慧子阿姨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他维持着按压伤口的姿势,指尖感受着那生命的流逝,从温热到冰冷。脑机忠实地记录着心跳停止的直线,冰冷的“嘀——”声在他颅内回响,比任何爆炸声都更刺耳。
又一个……又一个……
林大爷临终的话语,慧子阿姨最后的呢喃,在这片废墟之上交织回响。
“做对的事……”
“东煌太大了……”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哭喊刺破了雨幕和死寂,从不远处传来:
“妈妈……呜呜……救命……救救我妈妈……叔叔……救救我们……”
那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无助。
郑凯因猛地抬起头。义眼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几米外,一堆摇摇欲坠的瓦砾下,一只沾满泥污的小手正微弱地挥舞着。旁边,似乎压着一个成年人的身体。
慧子阿姨灰白的脸,林大爷浑浊却坚定的眼神,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缓缓地、极其轻柔地放下了慧子阿姨的身体,用手拂过她未瞑目的双眼,让她安详地合上。然后,他脱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外衣,盖在了她的身上,勉强遮挡住那狰狞的伤口和冰冷的雨水。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混合着血水。他背后的机械脊柱发出低沉的嗡鸣,受损的关节在强行运转下发出摩擦声。他转向那呼救的方向,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没有犹豫,没有言语。
他迈开脚步,踏过冰冷的废墟和泥泞的血水,走向那只求救的小手,去做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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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花如此漫长的笔墨去描摹这段故事?因为当异乡者郑凯因当他发现自己所抵达的,是一个与故土别无二致的平行世界时,某种存在主义的眩晕便攫住了他——这里的阳光没有他童年奔跑的温度,这里的晨露不曾沾湿他母亲的衣角,这里的晚风更不曾裹挟他战友临终的叹息。他终归是个没有根系的异乡者,像一颗被宇宙随意抛掷的尘埃,悬浮在熟悉的陌生里。
那么我凭什么要做好人?那么我凭什么对这个世界抱有好感?那么我凭什么愿意去守护这个世界?
正如乡哥哥说的:“只有彻底了解人类的善与恶,才会爱上这个星球。”
那么如何彻底的了解人类的善与恶?
答案,就藏在那片贫瘠土地上挣扎生长的人性褶皱里。因为我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人性,人性是复杂的,包括善良的林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