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克斯坦的午后,阳光烈得发白,将临时机场跑道上的沥青晒得蒸腾起扭曲的热浪。巨大的运输机引擎轰鸣声渐渐平息,叶成勋第一个从舷梯上跳下,军靴踏在地面上,激起一小股尘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迅速扫过停机坪上迎接的人群。
但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叶成勋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惯有的、略带疲惫的平静。
几天几夜的颠簸航行,脑海里反复预演的重逢场景,像是强效的兴奋剂,支撑着他度过旅途的劳顿。他想象过巴莉亚会像一只欢快的云雀扑过来,或者只是站在不远处,用她那双明亮的、带着笑意和揶揄的眼睛看着他。无论哪种,都好。
前来交接的联军后勤官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公式化地敬礼,递上文件板。“叶将军,欢迎。你们的驻地在东区三号营房,物资清点交接都在这里。”
叶成勋回礼,手指有些发僵地接过文件板,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谢谢。波兰军团的人呢?他们应该也驻扎在这一带。”他终究还是没忍住,状若无意地问了出来。
后勤官低头翻看着记录,头也没抬:“哦,他们啊。三天前接到紧急命令,全体转转了。霍夫曼峡谷那边吃紧,需要他们的机动力量支援。”
“那他们去哪里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全体……转转?”叶成勋重复了一遍,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深井,没激起多少回声,却直直地沉了下去。
“对,全体。走得挺急。”后勤官终于抬起头,似乎才注意到叶成勋瞬间黯淡下去又强行振作的眼神,补充了一句,“怎么您和他们有旧?”
“欧不……没什么。”叶成勋摇了摇头,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算是一个模糊的微笑。他低下头,开始飞快地在交接文件上签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盖过了他内心某种东西碎裂的轻响。
失望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几乎要让叶成勋打了个寒颤,尽管阳光依旧灼热。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更加专注地核对清单上的每一个数字,交接每一项物资,指挥后续部队的士兵们有序入驻。
整个过程,他表现得异常冷静和专业,甚至比平时更加一丝不苟。只有跟了他最久的副官,或许能从他比往常更紧抿的嘴角中,察觉到一丝异样。但副官也什么都没问。
繁琐的公事终于办妥。叶成勋拒绝了副官一起去食堂的建议,独自一人走向分配给自己的那间狭小的单人宿舍。推开简陋的铁皮门,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反手关上门,将外面的喧嚣与光亮彻底隔绝。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叶成勋背靠着门板,愣愣站了几秒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然后,他一步一步挪到床边,连身上沾满尘土的战斗服也没脱,甚至没脱掉军靴,就那样直挺挺地、像一截被砍倒的木头,一头栽倒在那张硬邦邦的行军床上。
脸埋进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粗糙床单里,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和胸腔里沉闷的心跳声。疲惫感此刻才排山倒海般地袭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特别是期待落空后的巨大空虚,比连续作战三天三夜更让人感到无力。叶成勋闭上眼睛,巴莉亚明媚的笑容、离别时她眼中闪烁的泪光、还有她说过“吉尔克斯坦见”时那坚定的语气,一幕幕清晰得刺眼。
光线穿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在叶成勋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被困在笼中的鸟。布列塔尼亚贵族学生嬉笑着从他面前走过,甚至没有人愿意分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彻底的忽视,比直接的欺辱更让他窒息。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透明。
在家里,哥哥刘宣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才华横溢,性格火爆,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妹妹周静怡则像一汪清泉,人见人爱,温柔甜美,是所有人呵护的对象。而他,叶成勋,永远是夹在火焰与清泉间模糊的灰烬,是妈妈家里不光彩的“宦官后代”。
虽然香凛妈妈从不在乎,但这个标签像烙印,从故土跟随至此,在崇尚血统的帝国,更成了原罪。
每一次挑衅,每一次推搡,他都默默承受。身体上的疼痛会消退,但那深入骨髓的屈辱感却沉淀下来,变成内心坚硬的壳。长此以外,叶成勋学会低下头,收紧肩膀,让自己看起来更小、更不起眼,仿佛这样就能安全地缩进世界的缝隙里。
整个世界似乎只有三个出口。哥哥刘宣会用他火爆的方式直接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