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按大晴天的规矩炒,叶子里的汁水都被锁死了,能不僵吗?”
顾华是做标准化茶厂的,厂里的炒茶机按“最佳参数”
设定,温度、时间分毫不差。
可客户总说她的茶“少点意思”
,不如廖泽涛这口土锅炒的有层次。
“机器认数,人得认天。”
廖泽涛往锅里倒鲜叶,手掌翻动时带起白汽,“道家说‘道法自然’,炒茶就是跟老天爷合作。
天热了手要快,天潮了火要旺,哪能一根筋?”
他给顾华演示杀青,手掌贴在锅壁上,忽快忽慢。
“你看,锅温高了就扬一扬,让热气散散;叶子软了就压一压,把香味逼出来。
这就像太极推手,得顺着劲儿走。”
顾华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滴进锅里,混着茶叶的清香蒸腾起来。
那瞬间她突然明白,自己的茶缺的不是工艺,是“对变数的尊重”
。
有年夏天特别旱,茶树叶子卷得像细针。
廖泽涛没按往年的方法揉捻,反而轻轻搓了几下就停手。
“叶子里的水少,揉狠了就碎了,顺其自然留着点筋骨,泡出来才有劲儿。”
那年的茶泡出来,汤色虽浅,却带着股韧劲,老茶客说“喝出了茶树抗旱的倔脾气”
。
他常说:“茶是活的,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
就像水往低处流,你非要堵,最后只能决堤。”
这话听着像道家的“无为”
,其实是最实在的生存智慧——接受变化,才能把事做好。
三、顾华:茶室里的“放下执念”
顾华的茶室重新装修时,把所有“品茶标准”
的挂画都摘了。
墙上只留了小景云写的毛笔字:“好喝就行”
。
三年前她可不是这样。
那时她开着全市最气派的茶室,茶单上标着“兰香”
“蜜韵”
“岩韵”
,服务员得背熟每种茶的“标准风味”
,客人说错了还得纠正。
直到遇见小景云。
那天小姑娘跟着爷爷来喝茶,顾华泡了顶级的西湖龙井,说:“尝尝,这是正宗的‘豆香’。”
小景云抿了一口,皱着眉说:“不像豆子,像我家院子里的青草,被太阳晒过的那种。”
旁边的茶客笑了:“这孩子不懂茶。”
小景云急了,指着茶杯:“就是有太阳味嘛!
不信你们闻。”
顾华愣了愣,凑近茶杯深吸一口气。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透过窗户照在茶汤上,确实有股暖暖的青草香,哪是什么“标准豆香”
?她突然想起自己学茶时,老师说“要相信自己的感觉”
,可后来却被各种规矩绑住了手脚。
晚上关店后,顾华翻出最早的品茶笔记,里面写着“2o18年雨前龙井,有雨后泥土味”
“2o19年龙井,炒得有点焦,像烤栗子”
。
那时候多坦诚啊,尝到什么就记什么,不像现在,喝不出“标准味”
就怀疑自己舌头有问题。
心理学上说“认知偏差”
,就是人总被固有观念带偏。
顾华意识到,自己不就是这样?拿着“标准答案”
当尺子,反而错过了茶的千变万化。
她开始给老客户问卷,问“你觉得这茶像什么”
,收到的答案千奇百怪:有人说普洱像“奶奶的樟木箱”
,有人说祁门红茶像“晒过的棉被”
,还有人说太平猴魁像“山涧里的石头”
。
顾华把这些答案抄在茶室的墙上,成了最特别的装饰。
有回陈教授来喝茶,指着那些字笑:“这才是茶的真性情。
哲学里说‘存在先于本质’,茶哪有固定的‘本质’?它的味道,是喝的人赋予的。”
现在的顾华,泡茶时不再想“该有什么味”
,只问客人:“你喝着像什么?”
有人说苦,她就笑:“苦过之后有回甘,像日子一样。”
有人说淡,她就说:“淡中有真味,就像心里踏实的时候。”
四、小景云:野茶里的“天真味”
小景云的书包里总背着个小茶罐,装着爷爷炒的野茶。
同学笑她“老干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