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奇异的穿透力和感染力,如同古寺的晨钟:
“‘羲和’工程,绝非仅仅是一次科技的跃进,或是对深空疆域的简单拓展。” 他顿了顿,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听众心中,“它首先是一个文明之问。诸位可还记得,我们的先祖,在数千年前,没有精密仪器,仅凭肉眼和算筹,便敢于仰望苍穹,绘制星图,制定历法,敬天法地?《周髀算经》开篇即言:‘数之法出于圆方…’ 古人以最朴素的几何和数理,去揣度宇宙的方圆,探究天地运行的法则。这份对未知的好奇,对宇宙秩序的探寻,早已融入我华夏文明的血液之中。”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更加明亮:“今日,我们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科技之翼——强大的火箭、精密的探测器、深邃的人工智能(李念墨团队负责的核心系统)。我们飞得更远,‘看’得更清,但这颗探索的心,与数千年前在陶寺古观象台上丈量日影、在敦煌洞窟中描绘星图的先贤们,并无二致!‘羲和’工程,正是这份古老追问在新时代的延续——我们追问宇宙的本源,生命的起源,以及人类在这浩瀚星海中的位置与意义。这便是‘究天人之际’的当代实践!”
另一位记者追问:“工程强调‘和而不同’的理念,开放国际合作。在当前的国际环境下,这是否过于理想化?”
李玄策嘴角浮现一丝从容的笑意,这笑意中蕴含着洞察世事的智慧:“《论语》有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并非无原则的苟同,而是在尊重各自文明特性、技术路径差异的基础上,寻求共同的目标——探索宇宙的真理,增进全人类的福祉。宇宙之大,远超地球一隅。面对深空的未知,人类需要的是携手,而非壁垒。‘望舒’探测器所携带的科学载荷,已预留了国际合作伙伴的空间。我们相信,真理之光属于全人类,合作探索的道路,终将越走越宽。”
他的话语,既有对文化根源的深刻阐述,又有对现实格局的清醒认知和宏大包容的胸怀,令在场的记者们频频点头,笔尖在记录本上飞快地移动。
采访进行时,镜头巧妙地扫过坐在采访室侧后方贵宾席上的李氏家人。
李长庚教授端坐着,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银发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睿智的光泽。他听着儿子的阐述,脸上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深深的欣慰,不时微微颔首,仿佛在无声地赞许这份将古老智慧与未来探索完美融合的洞见。
方清墨院士坐在李长庚身旁,她穿着一身简洁的珍珠白色套裙,气质温婉而坚定。作为“望舒”探测器关键热防护与结构材料的负责人,她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屏幕上探测器特写的细节上,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在脑海中飞速验证着材料的性能极限。只有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李念墨则坐在母亲旁边,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与一丝紧张的专注。她负责的是探测器最核心的“大脑”——AI自主导航与决策系统。此刻,她双手下意识地交握在一起,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有些泛白。当镜头扫过时,她似乎感应到了,抬眼看向镜头,那双遗传自父亲的深邃眼眸里,跳动着对星辰大海的无尽渴望和迎接挑战的坚定光芒。方清墨似乎感受到女儿的紧张,在镜头外,她温暖的手轻轻覆上女儿紧握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力量。李念墨深吸一口气,回以母亲一个“我准备好了”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李天枢坐在爷爷李长庚的另一边,小小的身体几乎被宽大的座椅吞没。他没有像大人那样关注发言或探测器细节,而是完全被采访室前方一个辅助显示屏上循环播放的“望舒”探测器在星海中航行的动态概念图所吸引。他清澈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嘴微张,充满了孩童最纯粹的惊叹与向往。屏幕上的星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仿佛有真实的星辰在其中流转、闪耀。他看得如此入神,连爷爷轻轻抚过他头顶的手都未曾察觉。
发布会结束,夕阳已为京城的天空涂抹上绚烂的金红。喧嚣散去,李玄策婉拒了后续的庆祝晚宴邀约。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载着李家三代五人,穿过华灯初上的街道,驶向京西的香山。
西山观星台,并非现代天文台,而是一处位于香山深处、相对僻静开阔的古朴平台。据传是明清时期钦天监官员偶尔观星之所。平台由巨大的青石铺就,历经风雨,石面光滑,缝隙间生长着顽强的苔藓和野草。几株虬劲的古松矗立平台边缘,如同沉默的卫士,枝干伸展,在暮色中投下婆娑的影。夜风带着山林特有的清凉气息,裹挟着松针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吹散了白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