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字的笔画重叠,竟组成了一朵半开的玉兰,“它在等我们接下去。”
陈景明突然指向展厅角落里的一个展柜,那里放着一件汉代的长信宫灯复制品,灯座的铜环上刻着“阳信家”三个字。此刻,复制品的灯芯处竟真的燃起了一点火光,火光很弱,却稳稳地悬在半空,与水膜里的“续”字遥遥相对,像两滴正要相碰的墨。
“长信宫灯的原件藏在河北博物院,”陈景明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翻出手机里的原件照片,灯座内侧有片模糊的刻痕,之前被认为是铸造时的瑕疵,此刻在骨珠的光线下,竟显出“洛水来”三个字,“史料记载,长信宫灯是汉武帝时期造的,最初放在阳信公主府,后来被送入未央宫……难道它和洛水的双镜有联系?”
陈教授的拐杖突然重重顿地,“笃”的一声,水膜里的“续”字猛地一颤,笔画间浮出更多的影像:一片汉代的骨签从字里钻出来,骨签上的“兵”字与殷墟妇好军磬上的“兵”字完全重合;接着是一片唐代的陶片,陶片上的“书”字刻痕里,能看见半片甲骨的影子;最后是一张民国时期的拓片,拓片上的“传”字,笔锋和林薇傍晚在太室殿写的那个如出一辙。
“是守契人的痕迹。”林薇的心跳得很快,她终于明白“续”字的意思——归藏阵从来不是一个固定的阵,而是一条不断生长的链,商代的甲骨是链的第一环,西周的窖穴是第二环,汉代的骨签是第三环,唐代的陶片、民国的拓片……一环扣一环,直到今天,直到他们的指尖触碰展柜的这一刻。
就在这时,库房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陈景明立刻联系值班的文物管理员,管理员说刚才整理库房时,一件唐代的铜鱼符突然从架子上掉了下来,符身上的“洛”字正发着光,符尾的孔里缠着一缕银丝,银丝的另一端,竟系着半片极小的甲骨,甲骨上的“水”字与洛水镜里的“水”字完全相同。
“铜鱼符是唐代的调兵信物,”陈教授接过管理员发来的照片,放大镜下,铜鱼符的鳞纹里嵌着极细的朱砂,“但这甲骨……是商代的。唐代人怎么会有商代的甲骨?除非是守契人传下来的。”他突然看向水膜里的“续”字,“这符,怕是在给我们指路。”
林薇的骨珠突然从掌心跃起,悬在“续”字上方。珠内的光影与水膜里的字相互渗透,渐渐显出一幅模糊的地图:地图的中心是长安的未央宫遗址,周围标着七个小点,其中一个点旁写着“河”,另一个点旁画着一口井,井沿的纹路带着江南水乡的弧度。
“七个点,对应北斗七星。”周砚拿出纸笔,快速勾勒出地图的轮廓,“洛水的西周窖穴是二十七处,对应二十八星宿里的东方七宿,还差一个……难道是长安的这个?”他指着地图中心的未央宫,“汉代人用北斗续了西周的星宿阵?”
水膜里的“续”字突然碎了,化作无数细小的水珠,在空中组成一只飞鸟的形状,鸟的翅膀上写着“长安”二字,鸟喙则对着展厅外的方向。老张跟着飞鸟的影子往外走,走到博物馆的大厅时,飞鸟突然俯冲下去,落在一尊唐代的唐三彩马前——那马的鞍鞯上刻着缠枝纹,纹路里的空隙,恰好能放下那枚铜鱼符。
“唐三彩马的出土地是西安的韩森寨,”陈景明查着文物档案,“1957年出土时,马腹里藏着一卷残破的绢纸,上面写着‘西望长安,甲骨在焉’,当时以为是工匠的戏笔,现在看来……”
“是守契人的留言。”林薇看着那匹马的眼睛,马眼的釉色在骨珠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有个人在里面静静看着她,“从商代到西周,从西周到汉,从汉到唐……归藏阵的记忆就是这么传下来的,像接力赛,一棒接一棒。”
夜色更深时,他们把双镜和铜鱼符都锁进了博物馆的特制保险柜。保险柜的密码锁在骨珠的光线下,数字突然变成了甲骨文字:“五、三、七”——那是殷墟出土的第一片甲骨的编号,是1936年第十三次发掘时,编号为Yh127窖穴的甲骨总数,也是张教授留给林薇的那本笔记的总页数。
“连密码都在呼应。”周砚靠在保险柜旁,看着林薇把骨珠小心地收进丝袋,“下一步去长安?”
林薇点头,目光落在博物馆大厅的玻璃幕墙上。外面的洛河已经隐在夜色里,但她仿佛能看见无数光点从河底升起,顺着水流往西北飘,飘过邙山的陵墓群,飘过巩义的石窟寺,飘向长安的方向。那些光点里,有商代巫祝刻骨的刀,有西周史官记事的笔,有汉代小吏案前的骨签,还有唐代工匠窑里的火——它们都在往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