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的追悼会开得安静而隆重,流程一丝不苟,那漫长的悼词配合着低沉的哀乐悠长且揪心,老吴他老伴儿的低泣声始终萦绕其间,沈魏风站在旁边看着躺在那一圈黄白菊花中的老吴,觉得他那被临时美化了的面孔怎么都和记忆中在冯村办公室摔门而去的吴大军根本不是一个人。
现场不时有人抽泣,在绕棺最后给老吴送花的时候沈魏风却向后撤了一步,没有近前。
这天,A市冷得滴水成冰,殡仪馆小纪念厅的房檐下挂着透明的冰棱,长长短短,映着冰蓝的天上的仍旧刺目的太阳,幻化出许多明亮的光斑散落在纪念厅门口的地上。
刚才蒋宇没顶住追悼会的气氛痛落了些眼泪,这时红着眼睛走出来,在外面的寒风里抽了抽鼻子抹了把脸,然后跟沈魏风发出一声感慨:
“说真的,我奶奶走的那次都没这么难受。”
“老吴是走得早了些,他哪怕再多等一个月!”沈魏风充满遗憾的语调异常沉重,和蒋宇有着同样又异样的伤感。
殡仪馆严禁抽烟,蒋宇掏出烟来抬头看见禁烟标牌又塞回了口袋,问沈魏风道:“下周来上班吗?你来,我就办公室搬家,去你屋里躲躲清净去。”
沈魏风没有回答,拉了拉衣领要走,被蒋宇一把拉住:“别介,中午一起喝一杯,今天是真特么不好受!”
蒋宇这话让沈魏风一时于心不忍,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原本追悼会结束单位的人就可以散了,可他俩硬是撑到了最后,连老吴的骨灰也陪着一起等了,临走前还在殡仪馆临时租借的灵堂里给老吴上了炷香,又劝慰了一番老吴他老伴儿,这才离开。
喝酒的地方还是夏天他俩去的那个小酒馆,中午人少,桌子一大半都空着,倒是很安静。
“我看你好点儿了,想开了?”蒋宇倒着酒,用的是喝水的大杯子,一口气倒了四分之一杯。
桌上已经摆了两样凉菜,但沈魏风根本不碰,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一半。
“你慢点儿,我这跟不上你速度。”蒋宇正给自己倒酒,一看沈魏风这喝酒的架势就有点头疼。
“按说,你现在比我难受,我说你就不能说说话,哭两嗓子也行,别这么憋着。”蒋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想哄沈魏风发泄发泄。
“那天没来得及问你周楚凝那事,什么意思?”沈魏风沉着嗓子道。
“我以为你家里……”蒋宇话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了下去“你还没回家吧?”
沈魏风把杯子里剩的一半一口喝干,点了点头。
“这事和我回不回家有什么关系?”
蒋宇看沈魏风那脸色开始有点苍白,心里就难免不咯噔一下,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能就着酒说。
“算了,我就不瞎传话了,小雯那嘴也说不准,可周楚凝的那个事我觉得小雯诌不出来,大概是真的。”
“怎么说?”沈魏风耐着性子等蒋宇给他解释。
“你一直没回来上班,我一个搞后勤知道的也不多,这也是打听来的,说是现在开会冯村这个项目压根儿就不提跟美方的合作,所以苏副队长在这个项目里的后续就谈不上了,但咱们队里这两年确实有个女专家,或者至少说有个女同事,并且是博士,还是考古专业的,在队里工作分量不低,你说不提苏筱晚,谁能补上?而且要不是提前有这个打算她周楚凝怎么会在咱们都要收队的时候跑了来?她那人大冬天往大西北跑不觉得怪吗?”
“掩盖事实也要有点群众基础,这十几号人都是瞎子吗?”沈魏风的脸色立马不对了,苍白里泛着铁青。
“嗐,你说的何尝不是呢?可你想想原来在队里苏副队长的境况,能有几个人愿意站出来说出实情?说真的,我现在觉得他们别胡说八道就不错了,就别指望这帮人能做。”蒋宇说着又给沈魏风倒酒,话里话外全是无奈。
“老吴不在了,那宋轶呢?那几个管事的呢?”
“你还别说,宋轶这闷葫芦这回一点儿不含糊,听张秘书抱怨,宋轶周一开会时都拍桌子了,当着所长的面质问一群人,怎么平白一个人就能从结项报告里没了?苏筱晚前后和我们一起工作了将近四百天,这里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搞得一屋子没一个人敢接话。”
“然后呢?”沈魏风明显语气焦灼了起来。
“什么然后?能有什么然后!当时那个老张也在,说是也不吭声,可他可是跟着你们出去考察的呀,他要是站出来说一句,不比宋轶拍桌子有分量?唉,人啊!”
这话说得沈魏风额头青筋直跳,端起杯子又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