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脊背猛地弓起。
程高看见他脖颈的青筋暴起,像几条青虫在皮下爬动。
可他的声音依旧稳当:现在,用你的气跟着针走。
想象你是条鱼,顺着针尾游进我血管里。
程高愣了愣。
这是师父第一次跟他讲用气运针。
他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指尖,竟真有股热流顺着手臂涌进针柄,再沿着银针钻进李柱国体内。
那团淤血在热流里慢慢软化,像块化在热水里的黑糖。
明白了?李柱国突然笑了,玄针为何能起死回生?
不是针有多神,是用针的人得把自己的气血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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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救那难产的农妇,搭了半条命;今天治这旧伤,搭的是师徒的缘。
程高的眼眶突然热了。
他这才发现,师父的手始终虚虚按在他持针的手背,不是要指导,而是在给他输气——刚才那股热流,有一半是师父的。
第三针,百会。李柱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针要逆着气血走。
程高的手终于稳了。
他捏着玄针,精准刺入百会穴。
银针尾端的北斗七星纹在灯火下泛着幽光,像七颗星子落进了肉里。
随着他逆时针转动针柄,李柱国突然长舒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背慢慢松下来。
好了。李柱国摸出帕子擦了擦汗,把针起了。
程高小心翼翼拔出银针。
最后那枚从百会穴起出时,带出一滴乌黑的血珠。
他盯着那滴血,突然发现师父的脸色好了些,原本发青的唇色也泛起了淡红。
去把针囊收了。李柱国靠在土炕上,目光落在腰间的青铜印上。
刚才施针时,那枚印突然发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炭。
他摸了摸,原本模糊的纹路竟又清晰了几分,能看见两个古篆——正好是刚才教程高的九转逆息法。
程高收拾针具的手顿了顿。
他看见师父盯着青铜印的眼神,像在看失而复得的宝贝。
可不等他开口,李柱国已经闭上眼:睡吧。
明早还要去张寡妇家看她儿子的孩子。
窗外,江风卷着未散的药香,轻轻拂过土坯房的窗纸。
青铜印在李柱国腰间微微发烫,那些古篆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李柱国指尖刚触到腰间的青铜印,掌心便被烫得一缩。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照得那枚半掌大的古印泛着幽光——原本模糊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像春冰初融时裂开的河网。
师父?程高收针的手悬在半空,见他盯着印发怔,声音里带了几分担忧。
李柱国没应声。
他盯着印面新浮现的古篆,喉结动了动——那些歪扭如虫蛀的文字,竟组成了《素问·逆息篇》的残章!
当年天禄阁焚毁时,他亲手将这卷医经塞进砖缝,后来再寻,只剩半页焦灰。
此刻印上的文字却比记忆中更完整,连络脉生新的解法都补全了。
这是...当年我没校完的《逆息经》。他指尖轻轻抚过印纹,声音发颤。
二十年前在太医院值夜,他曾捧着竹简对刘向说:医经缺一页,后世便要多死百人。如今这枚青铜印,竟替他补全了被战火吞掉的半卷。
窗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程高猛地抬头,手已经按在针囊上。
却见王二狗举着根烧得只剩半截的木簪冲进来,小脸涨得通红:方才听见后墙有动静!
我拿簪子戳了两下,是隔壁张老汉家的老黄狗!他晃了晃手里的木簪,尖端还沾着点狗毛,师父,我给您守夜吧!
就像您说的,学医的人得先学会守心。
李柱国望着少年被火光映亮的眼睛,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几分他当年在天禄阁校书时的锋芒——那时他总说医道要守,守的是活人之心。
此刻王二狗攥着木簪的手在抖,可眼底的光却比烛火还亮。
他摸了摸王二狗的头顶,指腹蹭到少年发间沾的草屑,去门口守着,听见动静就学三声夜枭叫。
王二狗重重点头,攥着木簪跑出门去。
月光落他背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立在门边的小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