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过天际,第一场透雨终于落下,将冬日的最后一丝寒意彻底涤荡。
阿禾站在田埂上,泥土的芬芳混着雨水的清新扑面而来。
不远处,一位老农正驾着一头老黄牛,吃力地拉动着犁铧。
老农的脊背微弓,如一张蓄势待发的满月长弓,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有力。
他的动作看似寻常,却透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阿禾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注意到,老农每向前犁出三丈远,必定会停下,伸出粗糙的大手,轻抚牛颈,同时进行一次深长而缓慢的呼吸。
这个看似歇息的动作,却让阿禾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得分明,老农在抚牛时,双臂前推,犁柄的高度恰好迫使他全身的力道从肩胛骨后的“大包穴”一路牵引至胸前的“食窦穴”,形成一道完美的力线。
而当他驾牛转身,准备犁下一行时,腰腹的扭转幅度,竟与医书中记载的“带脉环流”的运转节律别无二致。
这哪里是耕地,分明是一套与天地自然相合的导引术!
更让他心惊的是,跟在老农身后学着扶犁的少年,是他的孙子。
阿禾曾听村里人说起,这孩子自幼脾胃虚弱,食欲萎靡,面黄肌瘦。
可此刻,他虽动作笨拙,满头大汗,但脸颊上竟透出了一丝健康的红润。
阿禾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像一尊石像,在田头静静潜伏了五日。
他用心记下了老农的步频、呼吸的比例,甚至犁地时脚下发力的角度。
当他将这些数据在脑中推演时,一个惊人的结论浮现——这套耕作的完整节律,与人体“脾主运化”的气血运行周期,竟能完美同步!
他悄然取来一柄废弃的犁铧,在其底部用石片刻下了数道微不可见的螺旋浅槽。
他将犁铧送给老农,只说是自己用不上的旧物。
次日,当新犁铧翻开泥土时,那些浅槽带动着气流,卷起无数细小的气旋,将腐殖土中蕴含的生发之气,如无形的触手,温柔地沁入扶犁之人的中焦脾土。
又过了七日,那少年扶犁归家,一顿竟吃下了三碗糙米饭,把老农惊得目瞪口呆。
消息传开,邻村一位行医半生的老医师闻讯赶来,他将信将疑地跟着犁走了一趟,只觉胸腹之间一股浊气翻涌,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瞬间通体舒畅。
老医师扶着田埂,满脸震撼地惊叹:“天哪!这哪是犁地,分明是一场走动的理气疗法!”
然而,当“教疗之法源于万民”的理念如春风般吹遍涪水两岸时,一股寒流却在议政堂内悄然汇聚。
议政堂内,气氛却如冰封。
十余个地方望族的族长,身着锦袍,联名呈上一份厚重的竹简。
他们声称,自家的祖辈乃是“首创教疗技法”的先贤,因此,用于官方认证的“民师印”,理应由他们世袭罔替,并且严令禁止任何外人模仿传播他们家族的“独门秘法”。
高坐堂上的柳妻,面沉如水。
她接过竹简,只看了一眼便冷笑出声。
那笑声清脆,却让堂下众人心头一颤。
她缓缓起身,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我只问一句,你们所谓的‘独门秘法’,是谁教你们的第一式?”
堂下顿时一片死寂。
那些刚才还慷慨陈词的族长们,此刻却面面相觑,支吾难言。
有人说是父亲,有人说是师傅,更多的人则茫然地回答:“忘了,打小就会了,好像……就是这么做的。”
“好一个‘忘了’!”柳妻猛地将竹简掷于地上,竹片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格外刺耳。
“既然说不清源头,那就证明此法并非你一家独创,而是民间的智慧结晶!今日我便颁布‘破姓令’!”
她声震四壁:“凡申报‘教疗法’者,必须当众公开演示其最初的传授过程!若无法证明乃是你‘亲手所教’、‘亲口所传’,那便视为天下公器,人人可学,人人可用!”
“破姓令”一出,满堂哗然。
首例审判,便是一个自称“锻锤世家”的家族。
他们声称独创了一套“淬火十八锤”,能通过打铁的节奏调理筋骨。
审判当日,家主在堂前虎虎生风地演示着锤法,引来阵阵喝彩。
就在此时,人群中挤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铁匠,他颤巍巍地指着那家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