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太卜玄衣(3 / 4)

演。他蹲下身,将玉筹一根根放在冰冷的石面上,并非随意摆放,而是依据记忆中的星图位置,试图构建一个简化的晋国权力结构模型。

最长的一根代表君权(晋献公),置于中心。周围六根稍短的玉筹,分别代表赵、郤、士、荀、先、栾六卿(此时六卿格局尚未完全定型,但主要势力已显雏形)。他依据自己数月来收集的信息,评估着各方实力:赵衰根基深厚,得人望,玉筹略偏向君权;郤芮智计深沉,与君权若即若离;士蒍刚直,位置稍远;荀息持重,位置稳定;先氏、栾氏稍弱,玉筹更靠外围。他将代表自己的那根最短小的玉筹,谨慎地放置在靠近郤氏与君权之间的一条细微缝隙中——这是他目前立足的夹缝。

然后,他开始推演变量。手指轻点代表郤芮的玉筹,模拟其势力扩张:玉筹微微向赵氏方向倾斜,压力传导。代表赵衰的玉筹如何应对?是稳固自身,还是寻求与其他卿族结盟?若结盟,对象是谁?对代表君权的中心玉筹又会产生何种影响?代表戎狄威胁的外部因素(用一枚小石子代替)被推向北方边境,这会刺激君权需要集中力量,但同时也可能加剧卿族在资源分配上的矛盾……

玉筹在石面上被不断调整角度、距离,模拟着各种可能性。周鸣的思维高速运转,将政治关系、利益冲突、性格倾向等模糊信息,尽可能地转化为逻辑链条和概率权重。推演的结果并不乐观。无论哪种路径,卿族间的摩擦都在积累,冲突爆发的概率模型显示,在未来三到五年内,发生较大规模倾轧的可能性超过六成。而他自己,这枚小小的玉筹,在每一次推演的风暴中,都显得岌岌可危,极易被碾碎或成为牺牲品。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石面上的“微缩战场”,试图为那代表自己的小玉筹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纳什均衡点”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周太卜好雅兴,星夜推演,是在卜问国运,还是己身前程?”声音浑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周鸣心中微凛,瞬间从沉浸的推演状态中抽离。他没有慌乱,手指不着痕迹地拂过石面,几根关键位置的玉筹被轻轻拨动,原本清晰的权力结构模型立刻变得散乱,更像是在随意摆弄。他从容起身,转向来人。

星光下,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未着卿大夫的正式礼服,只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外罩一件半旧的皮裘,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刀劈斧凿,浓眉下是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石面上散乱的玉筹和周鸣。正是晋国着名的猛将,郤氏一族的代表人物之一——郤克(此时尚未成为主帅,但已崭露头角)。

“郤将军。”周鸣拱手行礼,玄衣在夜风中微动,“非是占卜,只是见今夜星汉灿烂,忽有所感,借这玉筹略作排布,聊以自娱罢了。让将军见笑了。”他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学者式的淡然。

郤克大步走上前,目光扫过石面。那些看似散乱的玉筹,有几根长的指向了南方,几根短的指向西方,中间散落着几颗小石子(代表外部威胁)。他虽不通高深算理,但作为将领,对方位和态势有着本能的敏感。他粗壮的手指指向那几根指向南方的玉筹,又点了点代表西方的小石子。

“自娱?”郤克浓眉一挑,声音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直率,“我看周太卜这‘自娱’,排的倒像是南边的楚国,还有西边那些不安分的戎狄?”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刺周鸣,“莫非太卜夜观星象,推演玉筹,已算出我晋国边患将起于西南?是楚人欲动,还是戎狄再侵?”

周鸣心中暗赞郤克的敏锐。他方才下意识拨动玉筹时,确实将代表外部压力的石子主要放在了西南方向,这是基于他对晋国周边态势的分析:楚国虽在蛰伏,但潜力巨大;西、北方向的戎狄始终是肘腋之患。但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微微摇头:“将军言重了。天象高远,人事纷繁,岂敢妄断?只是……将军久镇边陲,当知戎狄习性如狼,伺机而动。南方巨熊(暗指楚),虽暂敛爪牙,然其体魄日增,不可不察。居安思危,常备不懈,此乃为将之道,亦是为臣之责。在下不过是以筹为戏,略思此理而已。”

他巧妙地避开了“预测”的敏感字眼,将话题引向郤克熟悉的领域——“居安思危”,并暗示自己的“推演”只是对常识的思考印证。同时,以“为将之道”、“为臣之责”将对方抬到高位,既化解了质疑,又投其所好。

郤克盯着周鸣看了片刻,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玄衣,看清眼前之人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洞见。半晌,他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