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新的一页(1 / 2)

辽东半岛南端,小窑湾。

时近黄昏,铅灰色的天空低垂,海面泛着铁灰色的冷光。岸上是连绵的、覆盖着枯草和薄雪的矮丘,寂静得只能听到寒风穿过嶙峋礁石的呜咽,以及海浪永不停歇的、单调的拍击声。几座低矮破败的渔村泥屋零星散落在湾口背风处,不见炊烟,不见人影,仿佛早已被遗弃。

黄得功的舰队,十三艘伤痕累累、帆破桅残的船只,如同搁浅的巨兽,静静地泊在距离海岸约一里外的深水区。更远处,“扬武四号”因为主桅折断,只能由两艘尚算完好的福船拖曳着,缓慢地向预定锚地移动。

“扬武一号”的尾楼上,黄得功、李九成、郑省英,以及几名向导和陆战营军官,都举着千里镜,死死盯着那片看似毫无生机的海岸。了望哨的水手趴在桅盘上,手指冻得通红,眼睛一眨不眨。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按照郑家向导事先打探的情报和早年商旅的记忆,小窑湾虽非大港,但常有零星渔船在此避风,附近也有清廷设置的了望墩台。如今却是一片死寂。

“有两种可能。”李九成放下千里镜,这位登州老将脸上刀疤在寒风中更显狰狞,“要么,鞑子根本没想到我们会来,这里守备本就空虚,天寒地冻,墩台的哨兵躲懒,或者干脆撤了。要么……”他顿了顿,“这就是个口袋,等着我们往里钻。”

黄得功眉头紧锁。风暴让舰队偏离航线,损失惨重,也打乱了原定的隐秘突袭计划。他们在此停泊观察已近两个时辰,若真有埋伏,早该有动静了。但若贸然登陆,三千疲惫之师暴露在滩头,万一遭遇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郑哨官,你怎么看?”黄得功看向郑省英。

郑省英年轻的脸庞被海风吹得发青,眼神却依旧锐利:“大帅,李将军。依晚辈之见,清廷重兵尽在关内,辽东老家,尤其这偏远的半岛南端,驻防必然薄弱。此时节天寒地冻,鞑子更想不到会有大军跨海来袭。寂静,或许正是空虚的证明。但为防万一……”他指向海湾两侧的丘陵制高点,“可先派小股精锐,乘舢板登陆,抢占两侧高地。若无敌情,再以信号引导大军登陆。若有埋伏,也能提前预警,舰队炮火可为掩护。”

这是稳妥的办法。黄得功看向李九成。李九成点头:“我带第一哨上去。”

半个时辰后,六条蒙着灰布的小舢板,载着六十名精选的、擅长山地作战的老兵,在李九成的亲自带领下,悄无声息地划向海岸。船上所有人都穿着与岸上枯草冻土颜色相近的灰褐色棉衣,脸上涂抹着泥灰。舢板在距离岸边百余步处停下,士兵们跳入齐腰深、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奋力涉水上岸,迅速分散,如同融入了背景,向着两侧丘陵摸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海风愈发凛冽,天色渐渐暗沉。黄得功的手紧紧握着船舷,指节发白。每一刻都像一个时辰那么漫长。

终于,左侧丘陵最高处,一棵光秃秃的老榆树梢上,升起了一面极小的、绿色的三角旗,在暮色中迎风抖开!

那是事先约定的安全信号!

“成了!”黄得功重重一拳捶在船舷上,“传令!所有船只,靠近海岸!放下所有舢板、划子!陆战营,按预定序列,登陆!动作要快!”

压抑已久的命令如同解开了缰绳。各船立刻忙碌起来,无数舢板、小艇被放下,满载着士兵、武器和第一批急需的物资,如同蚁群,涌向海岸。岸上,李九成派出的人已经点燃了几处预先准备好的、浸了油的柴堆,橘红色的火光在渐浓的暮色中跳跃,为后续登陆部队指引着安全的滩头位置。

黄得功没有随第一波登陆。他必须坐镇旗舰,指挥舰队警戒,并准备可能的炮火支援。郑省英则主动请缨,带着他手下的郑家水手,驾驶几艘快船,沿海岸线向东、西两个方向进行侦察,探查可能存在的墩台或巡逻队。

登陆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至天色完全黑透时,三千陆战营士兵已全部上岸,并在李九成的指挥下,迅速在滩头建立了一个简陋但防御严密的环形阵地。火炮无法随第一波上岸,但燧发铳手和长枪手已经就位,斥候向更远处撒开。

午夜时分,郑省英的快船返回,带来了确切的消息:东面十里外的“南关岭”(今旅顺南的隘口)有一个清军墩台,但守军不足五十,且毫无戒备,已被他们的侦察小队摸掉,生擒三人。西面二十里外的金州卫城,城门紧闭,城头有灯火,但未见大规模军队调动的迹象。

“看来,我们真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黄得功听完禀报,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