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仓库里吓得瑟瑟发抖、最后被迅速处决的年轻人,竟然是这位看起来左右逢源的上尉的血亲?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升。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我从半岛郡调回小丘郡的那天,他亲手把酢浆草放在了我的帽子上。”回忆带来的温情与现实的残酷形成了尖锐的对比,让他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他那时候还那么小……我……”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只有风吹过巷道发出的呜咽声。
“……对不起,我不该对着你们说这些。”他像是在对门内的人,也像是在对自己道歉。
“你说的对……”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我厌弃,“我什么都没做好,我没脸回到这里。”
“达米安和那群人扯上关系,我没来得及劝阻他……上校的命令我也没法违抗。”
“而且,我必须这么做。这都是为了小丘郡。”这句话,他说得异常艰难,像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他抬起头,望着那扇不会为他开启的门,眼中是复杂难言的情感:“我爱你们,我也爱这座城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将我们的家扯得四分五裂。”
“我都明白,克莱娜,我的姐妹,我并不是在请求你的原谅。”
“……那我……我走了。你……你和菲奥娜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明天再抽空来看你们……”
他最后的话语消散在风中,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虚幻承诺。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颓丧。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从旁边冲了出来,狠狠地撞在他的腿上。是那个叫克雷格的孩子,他抬起头,用那双过于早熟、充满了恨意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凯利上尉。
凯利上尉被撞得一个趔趄,有些茫然地低下头:“……一个孩子。”
克雷格的手中紧紧攥着他那个宝贝皮球,因为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他仰着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凯利上尉嘶喊,那声音尖利得刺破了巷道的沉闷:
“叛徒!”
凯利上尉像是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瘦小的孩子:“你……你说什么?”
克雷格再次用更高的音量,将他全部的愤怒与不解吼了出来:
“叛徒!!!”
凯利上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孩子眼中那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憎恨,那目光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借口。
格兰妮听到动静,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一把拉住克雷格,声音颤抖:“克雷格!你在做什么?!你快回来!”她注意到孩子手里紧攥的球,欲言又止,“你手里的球……算了,你总是到哪都死死攥着这个球。你又去找康纳家的兄弟了吗?你……罗南都对你说了什么?”她拉起克雷格黑乎乎的小手,那颜色像是在矿堆里搅过,语气充满了担忧与恐惧,“瞧你的双手,黑漆漆的,简直跟在矿堆里搅过似的。”
“以后你跟我一起去早市。这段时间你不能再去找他们了……我不能让你变得和他们一样……”
凯利上尉没有理会格兰妮的絮叨,他只是失神地站在原地,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那个词:
“叛徒?”
他像是终于被这个词击垮,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孩子叫得一点没错。”
他在原地呆立了片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最终深深地垂下了头,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步履蹒跚地转身离去。他没有再对上任何一个人的视线,包括那个正匆匆走向他的年轻同僚——风笛。
风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叫住他,但她的声音突然被另一阵喧嚣淹没了。
一队维多利亚巡逻兵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这条街道,为首的小队长厉声呵斥:“你们——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家去!”他的目光扫过聚在一起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充满了厌恶与不耐烦,“早说过了,这段时间不许在街道聚集!”
人群中,一个压抑不住怒火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我们的家,该滚的不是我们!”
巡逻小队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循声望去,厉声问道:“——谁敢这么说话?”
回应他的,不是言语,而是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