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秘密回府,无声告别(1 / 3)

    出发前夜的月亮很瘦,像把弯刀,吝啬地洒下一点青光。

    璟言趴在国公府西墙外的槐树上,已经半个时辰了。树皮粗糙的纹理硌着手肘,秋夜的露水渗进粗布衣裳,凉意顺着脊梁往上爬。他眯着眼,数着墙内巡夜护院走过的次数——三炷香一趟,每次两人,从角门走到后花园假山,再折回来,脚步声拖沓,带着困倦。

    亥时三刻,最后一趟过去。

    他像片叶子一样滑下树干,落地无声。工兵铲别在腰后,铲刃用布条缠紧了,怕反光。身上这套夜行衣是顾清风给的,深灰色,料子粗糙但透气,动起来几乎没有声音。

    墙高三丈,青砖砌得严丝合缝。但他三个月前就知道哪里有缺——西南角那段老墙,去年大雨泡塌过一截,后来修补时用了新砖,颜色深一点,接缝也没那么密。

    他退后几步,助跑,蹬墙,手在墙头一搭,身子就翻了上去。动作干净得像狸猫。

    国公府的夜晚很静。

    比营地里静得多。营地那边总能听见孩子的梦呓、老人的咳嗽、守夜人压低的交谈。而这里,只有风吹过屋檐的呜呜声,还有远处不知哪个院里传来的、极轻微的鼾声。

    他顺着墙根的阴影移动,绕过已经干涸的荷花池,穿过荒废的丫鬟房——这里原本住着伺候他母亲的几个丫鬟,母亲去世后就空着了,窗纸破了也没人补。

    越往主院走,心跳得越快。

    不是怕。

    是……说不上来。

    主院的书房还亮着灯。

    窗纸上映出一个佝偻的影子,坐在书案后,很久没动。那是他父亲,璟国公。三个月不见,那影子似乎更瘦了,肩膀塌着,像扛着什么看不见的重物。

    璟言屏住呼吸,摸到书房窗下。

    窗缝里飘出极淡的檀香味,还有墨臭、纸霉味,混在一起,是记忆里父亲书房特有的味道。他小时候常在这儿挨训——因为背不出诗,因为打碎了砚台,因为“痴傻”。

    “痴傻。”

    他无声地念了念这两个字,嘴角扯了扯。

    窗内传来一声叹息。

    很深,很沉,像从肺腑最底下掏出来的。然后是他父亲的声音,低低的,对着空气说话:

    “淑贞,我又梦见言儿了。”

    淑贞是他母亲的名字。

    璟言的手指抠进了窗台的砖缝里。

    “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七八岁,拉着你的袖子要糖吃。”父亲的声音继续,断断续续的,像自言自语,“醒了就想,他现在……该是什么样了?”

    沉默。

    只有烛火噼啪轻响。

    “外头传的那些话,我都听着。说他能打了,会用药了,带着几千人垦荒……我不信。可又盼着是真的。”父亲顿了顿,声音更低,“可若是真的,就更糟了。”

    “这世道,聪明人活不长。他若真是个痴儿,反倒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