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根针,扎进璟言耳朵里。
他想起三个月前,他被关进柴房那天,父亲从门外走过。他扒着门缝看,只看见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袍角扫过门槛,没停留。
当时他以为父亲不在乎。
现在……
窗内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带着点哽咽:
“淑贞,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明知伦儿容不下他,还由着他把人赶出去?可我有什么法子?这国公府看着光鲜,内里早就空了。金兵围城,朝廷催捐,那些族老个个盯着账本……我得先保住这个家,才能……”
话没说完。
又是一声长叹。
璟言闭上眼睛。
他听懂了。
父亲不是不在乎,是没办法。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公府里,在一个痴傻儿子和一个精明狠辣的庶子之间,在家族存续和个人情感之间——父亲选了前者。
他该恨吗?
好像恨不起来。
窗内的烛光晃了晃。父亲站起来,影子在窗纸上拉长。他走到墙边——那里有个神龛,供着母亲的牌位。璟言记得,牌位是紫檀木的,刻着“爱妻淑贞之位”,底下有个小抽屉,里面装着母亲生前最爱的一支玉簪。
“言儿若真如传言所说,”父亲对着牌位说,“那他现在……应该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相见的日子。”
“可若见了,我说什么?”
“说爹对不起你?说爹没能护住你?”父亲的声音抖了抖,“还是说……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璟言心上。
他蹲在窗下,指甲抠着砖缝,抠得生疼。夜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边,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子时了。
该走了。
营地里的人还在等他。南迁的队伍天一亮就要开始准备,他没有时间在这儿感伤。
他站起来,腿有些麻。最后看了一眼窗上那个佝偻的影子,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到院子角落的一棵老梅树下。
树根处有个洞,小时候他常把捉来的蛐蛐藏这儿。他蹲下身,把手伸进洞里——没摸到蛐蛐罐,摸到一手湿冷的土。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
不大,但沉。里面是五块压缩饼干,两瓶抗生素药片,还有一小卷绷带和碘伏棉签。都是从仓库里取出来的,包装拆了,用这个时代的油纸重新包好,看不出异常。
他把油布包塞进树洞,用土掩好,再拔了几丛枯草盖上。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刚要离开,身后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浑身一僵,闪电般缩到假山后头。
父亲提着灯笼走出来。没披外袍,只穿着中衣,头发散着,在夜风里飘。灯笼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