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指腹摩挲着信上的字,突然低低地念出声,尾音发颤。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封被自己写得云淡风轻的家信,会被心思细腻的儿子看出破绽?他怎么会不明白,铁凤剑的传说,会让那孩子抱着“或许能帮上忙”的念头,不顾一切地闯过来?
可他别无选择。
城防撑不了多久了,粮草只够三日,援军的消息石沉大海。他是将军,不能在将士面前露半分怯,只能把所有的指望,压在那枚传家信物上,压在那个他从小教着“铁家儿郎不能退”的儿子身上。
“爹对不住你……”铁建猛地别过头,手背狠狠抹过眼角,却没止住那两行滚烫的泪。它们砸在舆图上,晕开一小片墨迹,正好盖住“西侧密林”四个字,像在替他无声地忏悔。
他想起如风小时候,第一次学骑马摔在地上,咬着牙不哭,却在看见自己时,眼泪突然掉得像断了线的珠子。那孩子总是这样,怕得要死,却偏要撑着,像株被风刮得弯了腰,根却死死扎在土里的草。
“别来啊……”铁建对着空无一人的帐外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爹还能撑,你别来……”
风穿过帅帐的缝隙,卷着烛烟打了个旋。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沉稳而坚定,像这座被围困的城关,明明摇摇欲坠,却还在硬撑着。
而载着少年的马车,正穿过夜色,朝着这片硬撑着的土地,一寸寸靠近。白晓玉的抱怨,铁建的眼泪,隔着千里风霜,在同一时刻落下,又被各自的心事,悄悄藏了起来。
官道尽头突然扬起黄尘,五百敌军列成方阵压过来,长矛如林,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白晓玉眯眼数了数,嘴里吹了声口哨:“才五百人?小场面。当年姐在码头打架,对面三两万混混都没怕过——”
话音未落,铁如风突然翻身下车,“呛啷”一声拔出铁凤剑。黑沉沉的剑身出鞘时,竟带起串细碎的嗡鸣,像有谁在远处应和。
“你干啥?”白晓玉刚想拽他,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两侧林子里动了。先是三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从树后走出,接着是扛着朴刀的江湖客,甚至还有个提着算盘的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捏着铁尺从草丛里钻出来——不过片刻,竟凑齐了百余人,个个眼神发亮地盯着铁如风手里的剑。
“这……”白晓玉愣了愣,随即了然。这一路早有零星人影跟着,她原以为是邪教余孽,没想到竟是冲着这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