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的心跳撞得胸腔发疼。炉火的光落在药罐上,映出他发烫的脸颊,连耳根都红透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既怕她出事,又盼着她平安;既怨她总把自己置于险境,又佩服她那份不管不顾的勇;既想让她赶紧回来,别再做这危险的勾当,又知道,她若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就像此刻,他明明心疼得厉害,却还是细心地在迷药里加了安神成分,怕她用蛮力伤了自己;明明想把她锁在药庐里,再不让她沾半点江湖事,却还是把银哨塞给了陈铭,盼着她真遇到事时,能有个指望。
铜炉里的汤沸了,冒出的热气模糊了镜片。林清砚抬手去擦,指尖触到滚烫的脸颊,突然笑了——笑自己迟钝,十几年才看清心意;又笑自己胆小,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汤好了。”他端起药罐,声音已恢复平稳,只是那抹红,还顽固地留在耳根,像被炉火烤出的印记。
陈铭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声“先生”,喊得一点都不亏。有些人看着温吞,心里却藏着比谁都深的牵挂,只是那牵挂太沉,沉到只能藏在药香里,藏在配药时的细心上,藏在那声没说出口的“早点回来”里。
而远处的废弃戏楼里,白晓玉正啃着干硬的饼,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谁在骂我?”随即从怀里摸出块糖糕——是上次溜出去时,特意给林清砚买的,想着等出了这鬼地方,就去药庐,看他会不会又板着脸说“甜食伤牙”。
她不知道,那药庐里的人,正为她红了脸,乱了心,把所有的担忧和喜欢,都熬进了那锅安神汤里,等着她回来,一饮而尽。
药庐的窗台上,压着片枯叶,叶面上用炭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得像鸡爪刨过:“天魔是幌子,背后是端王。他借刀杀人,除政敌。我拿不到实证,你们看这个。”
陈铭捏着那片叶子,手在抖。端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手握兵权,平日里慈眉善目,谁能想到竟是天魔四十八的幕后黑手?那些看似杂乱的案子:漕银被劫的是反对他开海禁的御史,盐仓被烧的是与他争兵权的将军,连李大人的女儿……李大人上个月刚在朝堂上弹劾过端王的亲信。
“这……这怎么可能?”陈铭觉得头晕,“我们俩就是个小官和大夫,怎么动得了王爷?”
林清砚没说话,指尖拂过叶片上的“看这个”,目光落在窗台下的小木箱上。箱子是白晓玉惯用的那个,看着不起眼,此刻打开,里面没有暗器,没有药粉,只有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兔眼处嵌着两颗极小的珍珠。
“这是……”林清砚拿起玉佩,触手微温,突然想起白晓玉闲聊时提过,她小时候在乡下救过个迷路的小孩,那孩子总爱画兔子,说长大了要给她刻个玉兔子。当时只当是她编的故事。
“你看背面。”陈铭指着玉佩反面,那里刻着个极小的“御”字,刻痕极浅,像是怕人看见。
林清砚的呼吸顿住了。这个字,他只在给宫中贵人诊病时见过,是皇帝的私印样式。
“她……她跟皇上有交情?”陈铭的声音都劈了,“那个天天蹲赌坊、用锅铲打人的白晓玉?”陈铭也没想到,虽说白晓玉确实在皇帝老子眼皮底下假死逃脱大罪,可那毕竟是皇帝心情好网开一面,说不上什么交情。
话音刚落,箱子底层露出张泛黄的纸条,是宫绢做的,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稚嫩却有力:“白姐姐是唯一不信我身份,还肯陪我爬树掏鸟窝的人。——元元”
元元是当今圣上的小名,登基前曾在民间避祸三年,这事知者甚少。
“当年……”林清砚突然想起七年前的旧事,有个刺客潜入东宫,被个无名女子单枪匹马拿下,那女子没要封赏,只跟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讨了壶酒,说“江湖人不爱这些虚礼”。后来听说那女子破了案,却神秘消失,原来竟是白晓玉。
难怪她总说“天底下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原来不是吹牛——她真的认识能掀翻朝堂的人。
“王爷的证据……我这里有。”林清砚突然开口,从药柜暗格里拿出本账册,“天魔四十八每次作案,都有笔银子从端王府流出,我查了三个月,才从盐商的流水里摸到线索。还有这个。”他拿出片指甲盖大小的布料,“李小姐的衣服上沾着这个,是端王府特制的云锦,寻常人根本用不起。”
这些证据,原本只够让端王不痛不痒地受点牵连,可加上这块玉佩,加上皇上的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