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哨音的回声还在隐隐飘荡，渐渐微弱下去，最终被呼啸的风声彻底淹没。

张若阳眼中的兴奋慢慢变成了疑惑。他等了又等，除了风声，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爹？”他小声地、带着点失望地叫了一声，“俺哥……没听见？”

张卫国没回答，他依旧保持着吹哨的姿势，胸膛微微起伏。

脸上的表情没有失望，反而是一种全神贯注的期待，像老猎人等待猎物踏入最后的陷阱。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下方百十步开外，一片生长着浓密榛柴棵子和乱石堆的山坡上。

那里的积雪似乎比别处更厚，枯黄的灌木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曳。

李强的眼神也钉在了同一个方向。他搭在枪托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微微发白。

一秒……两秒……

风还在刮，卷着雪沫子掠过山岗。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似乎有一个时辰，也似乎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

突然！

那片看似平静的榛柴棵子深处，靠近一块半埋在雪里的巨大青石后面，几根挂着冰凌的枯枝，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那厚厚的积雪表面，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纹荡漾开，像是有什么沉重而敏捷的东西，在雪层底下极其小心地移动了一下位置，带动了表层的浮雪。

没有声音，没有脚印显露。

但张卫国的嘴角，猛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不是笑，是一种混合了巨大激动和如释重负的剧烈情绪波动，让他的面部肌肉都有些扭曲。他握着骨哨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微微颤抖。

李强的瞳孔骤然收缩！

搭在枪托上的手瞬间握紧，整个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进入了绝对的戒备状态。他半蹲下来，锐利的目光穿透雪雾和枯枝的缝隙，试图捕捉到那丝动静的来源。

多年的山林经验告诉他，那绝不是风，也不是小兽。那是一种大型猫科动物特有的、近乎幽灵般的潜行！

“爹！强子叔！看！那！那疙瘩！”张若阳终于也看到了。

孩子眼尖，他指着那块大青石旁边的雪地，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和一点点的害怕而变了调，“雪……雪自个儿动了一下！是不是俺哥？是不是？”

就在这时——

“哗啦！”

那片榛柴棵子猛地向两边一分！厚厚的积雪像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拱起、掀开！

一道庞大得令人窒息的、油亮矫健的黑白身影，如同从亘古沉睡中苏醒的雪域神只，毫无征兆地、带着一股席卷而出的凛冽寒风和王者威压，赫然撞碎了平静的雪幕，出现在三人眼前！

正是小斑！

它站在那块巨大的青石旁，昂着那颗硕大无朋、充满力量感的头颅。

一身皮毛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竟闪烁着一种近乎金属的光泽，黑是纯粹如墨的缎子，白是耀眼如新雪的银霜。

肩胛处那道曾被灰阎王利爪撕裂的巨大疤痕，如今已完全愈合，深褐色的痂痕深深嵌入浓密的毛发，非但没有削弱它的气势，反而像一枚象征着荣耀与复仇胜利的古老勋章，平添了十分的狰狞与霸气！

琥珀色的巨大眼瞳，冰冷、锐利，如同最纯净的宝石，又像蕴藏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与熊熊燃烧的野火，此刻正精准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山包上的三人——准确地说是凝视着那个吹响骨哨的男人，张卫国！

山风瞬间变得狂暴起来，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片迷蒙的雪雾，在小斑壮硕的身躯周围盘旋、升腾。

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便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小山包！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啸的风声似乎都在它现身的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嗷——呜——！”

一声低沉、雄浑、仿佛能引动群山共鸣的虎啸，从小斑那宽阔的胸腔深处爆发出来！

这声音不再像当年寻仇时那般狂暴嗜血，却蕴含着更深沉、更磅礴的力量感，如同沉雷滚过冻土，宣告着山林之王的归来！

啸声震得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张若阳的小手贴上小斑湿润的鼻头时，李强背上的红缨枪穗子猛地一颤。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