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背影:“让她……静一静。有些路,只能她自己走完。我们……远远跟着。”
冰冷的雨水再次打在身上,顾星雨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怀中的酒瓶冰冷坚硬,却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支撑点。她的脚步虚浮踉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泥泞的青石板路上。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丝流下,模糊了视线,她却固执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警局的方向。
脑海里一片混沌,无数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现:孟鹤堂后退那半步时眼中的惊惧,父母当年将她推向那个万宝阁接头人时冰冷而躲闪的眼神,万宝阁密室里那些冰冷的保险柜和闪烁着幽光的密码盘,同伙们狰狞的面孔和身上浓重的血腥气……还有孟鹤堂刚才那个温暖得让她心碎的拥抱。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走得很慢,不是因为犹豫,而是身体和精神都已透支到了极限。不知走了多久,那座在雨夜中显得格外肃穆、门口亮着两盏昏黄风灯的建筑物轮廓,终于出现在前方街道的拐角。警局。象征着法律和秩序的地方,也是她黑暗过往的终结之地。
她停下脚步,站在离警局大门还有十几步远的雨地里,仰头望着那在雨幕中有些朦胧的警徽。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冰冷刺骨。就在她深吸一口气,鼓足最后一丝勇气,准备迈出那一步时,一股浓烈辛辣的酒气却猛地冲上喉头。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那两瓶烧刀子。瓶身上冰凉的雨水和她手心滚烫的汗液混在一起。她这才猛然惊觉——自己这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竟已灌下了大半瓶!那劣质的烈酒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此刻正翻涌着,麻痹着她的神经,也模糊着她的判断。
自首?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去警局自首?警察会怎么想?一个醉醺醺的女人,口齿不清地声称自己是“万宝阁”的人,来交代罪行?他们会信吗?会不会把她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直接轰出来?或者更糟……她眼前甚至浮现出自己被粗暴地按在地上,被当成耍酒疯的泼妇对待的画面。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攫住了她。连自首……都成了奢望吗?命运连这最后一点赎罪的尊严,都要剥夺?
她抱着酒瓶,踉跄着退后几步,背脊无力地靠在了警局围墙外一根冰冷的、湿漉漉的电线杆上。身体顺着粗糙的水泥表面缓缓滑下,最终跌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警局大门就在咫尺之遥,那昏黄的门灯如同一个遥远而温暖的幻影,她却再也无力靠近一步。
雨,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停了。乌云散开些许,露出一角墨蓝色的夜空,几颗寒星疏疏落落地闪烁着,清冷的光辉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也洒在顾星雨蜷缩的身影上。
她背靠着冰冷的电线杆,怀里只剩下一个几乎空了的酒瓶,和另一个尚未开启的。浓烈的酒意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头痛欲裂,视线模糊不清,胃里翻江倒海。世界在她眼前旋转、扭曲。警局那扇紧闭的大门,在模糊的视线里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那点昏黄的灯光,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光。
她摸索着,用颤抖的手指费力地拧开了第二瓶烧刀子的瓶盖。浓烈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她仰起头,对着那片墨蓝的、缀着寒星的夜空,将那辛辣滚烫的液体猛地灌下一大口。灼烧感从喉咙直冲头顶,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和麻木。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咳声渐歇,她粗重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她低头,看着怀中那深褐色的粗陶酒瓶,瓶身在星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
“呵……”一声极轻、极破碎的笑从她唇间溢出,带着无尽的苍凉和嘲讽。她费力地抬起手臂,将酒瓶举向那无垠的、沉默的夜空。
“敬天——”她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砾摩擦,“敬你冷眼旁观,看我浮沉挣扎……” 瓶口倾斜,一股清冽的酒液泼洒而出,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迅速渗入泥土,无声无息。
手臂再次抬起,指向脚下这片广袤而沉重的大地。
“敬地——”声音里带着沉重的悲怆,“敬你承载苦难,也埋葬……多少像我这样的……尘埃……” 又是一道酒线划出弧线,融入湿漉漉的街面。
最后,她将酒瓶收回,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仅剩的所有。瓶口对准了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口。
“敬……我自己……” 这三个字,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从灵魂深处嘶吼出来,带着一种泣血的悲壮和绝望的骄傲。泪水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