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所有人的监督,确保阳光操作。”
他刻意反复强调了“公开”
、“透明”
、“监督”
这些关键词,试图向记者传递合作社规范管理、杜绝弊病的决心和具体措施,以期打消外界可能存在的疑虑。
整个上午的走访和交谈,陈雪始终表现得专业、冷静而克制,她更像一个耐心的倾听者和敏锐的观察者,很少表露个人情绪。
但林国栋凭借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直觉,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那平静表面下隐藏的、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和不轻易满足的好奇心。
她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官方提供的、可能经过修饰的材料,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探针,试图刺破表层,触及事物内在的真实肌理和复杂矛盾。
中午,周芳和几个妇女在合作社简陋的食堂准备了简单的农家饭菜:一盆清炒笋尖,一碟咸菜,一锅糙米粥,还有自家腌的咸鸭蛋。
饭桌上,陈雪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了更生活化、更感性的层面。
她看似随意地问周芳:“大嫂,加入合作社后,感觉家里生活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变化吗?比如收入,或者平时操心的事?”
她又问坐在旁边有些拘谨的年轻组员春生:“小伙子,你这么年轻,留在村里跟着合作社干,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担心过什么?”
这些看似家常的闲聊,却让林国栋的神经再次高度紧绷。
他生怕哪一句无心的、未经斟酌的大实话,会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他辛苦构筑的防线,暴露出合作社内部真实的困境、分歧和普遍存在的焦虑。
果然,当问到春生时,这个憨厚耿直的年轻人因为紧张,加之对省里大记者的敬畏,脱口而出:“以前……以前觉得跟着国栋叔干,有盼头,合作社就是咱们的家。
可现在……现在虽说省里支持了,是好事,可……可心里有时候还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他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林国栋一眼。
林国栋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陈雪显然没有放过这个细微的、却极具揭示性的破绽。
她放下筷子,用温和但不容回避的语气追问:“不踏实?能具体说说这种不踏实的感觉来自哪里吗?是对合作社未来的展方向有疑虑,还是对内部的管理或者分配有什么担心?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春生更加手足无措,支支吾吾,额头冒汗,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林国栋见状,连忙接过话头,努力让脸上的表情和语气显得轻松自然,试图将这次意外的“事故”
轻描淡写地化解掉:“陈记者,年轻人嘛,想法活络,对未来有担心、有压力也正常。
主要是现在茶叶市场竞争太激烈了,咱们规模小,底子薄,抗风险能力弱,大家心里难免会有些打鼓。
但我们正在积极想办法,比如这次省里的支持,就像一场及时雨,就是给我们打气鼓劲的,就是要增强大家的信心和抗风险能力。”
他巧妙地将“不踏实”
这个敏感词,解释为外部市场竞争带来的普遍压力,试图将问题的性质从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环境挑战上。
陈雪抬起眼,深深地看了林国栋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具有穿透一切伪装的力量。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春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又记了几笔。
但林国栋心里清楚,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随着这句无心之言,悄然落入了记者敏锐的心田,只待合适的时机生根芽。
下午,陈雪提出了一个让林国栋心跳几乎再次漏拍的要求:她想随机走访几户普通的、不同情况的组员家庭,进行更深入的一对一访谈,希望能听到“更个体化、更真实的声音”
。
这个要求,彻底打乱了林国栋试图掌控采访节奏的设想。
他无法阻止,也无法预知在这些关起门来的私下交谈中,组员们会说出什么。
他只能强作镇定地表示同意,然后暗中示意李老栓和周芳,尽量以“陪同介绍情况”
的名义,跟随记者去走访那些他们认为“可能不会乱说话”
的、相对稳妥的家庭,希望能起到一些“稳定军心”
和及时“补台”
的作用。
然而,访谈的具体过程,林国栋被完全隔绝在外。
他焦灼地在自己家的堂屋里踱步,每一次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