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镜与灯(4 / 5)

语声,都让他心惊肉跳,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

他反复复盘自己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担心是否有漏洞,是否留下了可能被曲解的把柄。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胶水拖住了脚步,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煎熬。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命运的缰绳,似乎已经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陈雪和摄影记者小刘才结束走访,回到林国栋家。

陈雪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还是那种职业性的平静和专注。

她坐下后,提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林国栋最害怕、最不愿面对的要求:“林组长,经过一天的走访,我对合作社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

为了确保报道的全面性和客观性,我听说你们前段时间在内部管理上遇到一些挑战,还有一位叫王福根的组员,似乎对一些事情有他个人的看法?我想,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深度报道,可能需要听听多方面的声音,包括不同的视角。

您看,是否方便安排我和王福根也简单聊几句?听听他的说法。”

这个要求,如同一声毫无预兆的惊雷,在林国栋紧绷的神经上炸响。

他最担忧、最极力避免的一幕,终究还是无可逃避地到来了。

记者的触角,果然敏锐而执着地伸向了合作社那道最深、最痛、尚未结痂的伤口。

王福根现在处于何种精神状态?他会说什么?是继续沉浸在悔恨中沉默不语,还是破罐子破摔,在记者面前说出更多更具破坏性、更不堪的言论?如果王福根再次“控诉”

,那么他今天所有的谨慎应对、所有的努力解释,都可能瞬间崩塌,这篇报道很可能被引向一个完全无法预料、甚至可能是毁灭性的方向。

林国栋的脑子像被高旋转的齿轮填满,飞思考着对策,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断然拒绝?那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显得心虚气短,等于向记者承认有不可告人的隐秘。

爽快同意?那简直是开门揖盗,将一颗定时炸弹的引爆权拱手让人,风险巨大到无法承受。

在极度的压力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稳,语气尽可能显得自然甚至带着一丝关切:“陈记者,您说的王福根……他前段时间确实因为家里遇到了一些特殊的困难,经济上、精神上压力都很大,情绪非常不稳定,对合作社产生了一些比较偏激的误解。

最近他身体也不太好,一直在家里静养,很少出门。

如果您觉得确有必要……我可以先去他家看看,问问看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是否适合、是否愿意接受采访。

毕竟,我们也要充分考虑和尊重组员个人的实际情况和意愿,您说对吧?”

他这番话,可谓煞费苦心,既没有直接拒绝采访要求,也为可能的“不方便”

留下了充分的转圜余地;同时,通过强调王福根“情绪不稳定”

、“有误解”

、“身体不好”

,委婉地向记者暗示了其当前状态不佳,其言论的客观性和可靠性可能需要慎重评估,预先埋下了一个免责的伏笔。

陈雪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笔记本的硬壳,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镜片,审视着林国栋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仿佛在掂量他话语中的真实成分。

几秒钟后,她点了点头,语气平和但不容置疑:“我理解。

请您先去沟通一下,充分尊重他个人的意愿。

我的出点,是希望报道能尽可能呈现多角度的信息,更加全面、客观地反映实际情况。”

林国栋心情沉重地走出堂屋,脚步像灌了铅一样。

他来到王福根家那扇依旧紧闭、仿佛与世隔绝的木门前,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抬手轻轻敲了敲。

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惊慌地移动,但并没有开门。

林国栋压低声音,对着门缝,用复杂难言的语气说道:“福根,是我,国栋。

省报的陈记者来了,她想……想找你了解点情况,听听你的想法。

你……你自己看,要不要见。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或者身体实在不舒服,没精神见人,我就去帮你回绝了。”

门内陷入一片死寂,良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才从门缝里传来王福根带着浓重鼻音、虚弱、沙哑且充满绝望颓丧气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