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忠仆张福诉衷(5 / 5)

出最后的光亮!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陋室里冰冷的空气和几十年的压抑、屈辱、冷眼旁观全部吸入肺腑,然后,用一种低沉、急促、带着无尽沧桑和刻骨仇恨的语调,开始了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诉说:

“府里…表面上是国公爷做主…可这些年…世子爷(张之极)懦弱…府里中馈…实权都在大奶奶…刘氏手里!她…她心肠最毒!手段最狠!府库的钱粮支取…人事安排…大半都要过她的手!那刘有财…就是她的一条狗!专门替她和她房里…从公中捞银子!”

“世子爷不管事…二爷(张维贤庶次子)是个只懂风月的糊涂虫…三爷(庶三子)倒有点心思…可被刘氏压得死死的…只能在城外管着几个庄子…他和他婆娘…也不是省油的灯…私下里没少克扣庄户…中饱私囊!”

“府里的管事…除了国公爷身边那几个老人…其他的…不是刘氏陪房…就是世子妃的娘家人…再不然就是花钱买来的位置…个个都搂钱的好手!那账…就没一本是干净的!老奴亲眼见过…管马房的赵三…把上好的马料换成麸皮…差价全进了自己腰包!采买的刘有财…更是明着贪!他报上来的米价…比市面最好的精米还贵三成!油…炭…布匹…没有他不伸手的!”

“外面…外面更乱了!京城米价…一天一个样!斗米快…快一两银子了!就这样…还买不到!城门外…流民…乌泱泱的…跟蝗虫一样!每天…都有人冻死饿死!官府的粥棚…稀得能照见人影…还掺沙子!老奴前几日出去…亲眼看见…有人易子而食啊!惨…太惨了!”张福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恐惧和悲凉。

“还有…还有辽东…听说…建虏又打过来了…凶得很!朝廷…朝廷的兵…一败再败…死了好多将军…皇上…皇上急得天天杀人…朝堂上…那些阁老们…吵翻了天…有说要打…有说要和…还有说要迁都的!乱…太乱了!”

“对了!少爷!”张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恐惧,“老奴…老奴今天去前院想给您求点炭…偷听到…偷听到管外院采买的李管事…跟人喝酒时…提了一嘴!说…说京营那边…好像…好像要出大事了!”

“京营?”张世杰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猛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京营!那是祖父张维贤直接掌控的力量!也是他未来计划中可能接触到的第一个“跳板”!

“对!京营!”张福用力点头,脸上带着后怕,“李管事说…京营欠饷…都…都欠了大半年了!当兵的…当兵的都活不下去了!闹饷!就在…就在这几天!可能…可能要哗变!”

哗变?!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张世杰的心头!京营哗变?!在这京城脚下?!崇祯眼皮子底下?!这简直是捅破天的大事!难怪…难怪祖父今夜会如此反常地出现在这里,又如此精准地敲打张世泽,查刘有财的账!府库贪墨,京营哗变…这内外交困的烂摊子,已经烧到了他英国公的眉毛!

混乱…巨大的混乱!危险…极致的危险!

但…危险之中,往往也蕴藏着…机遇!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张世杰被高烧和屈辱灼烧得混乱的脑海!他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眼中那冰冷的火焰,瞬间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死死钉在那扇被撞得破烂、依旧在寒风中吱呀作响的木门上,仿佛要穿透这无边的风雪和黑暗,看到那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

“京营…哗变…”他嘶哑的声音,如同地狱深处爬出来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腥气,“时间…地点…领头的是谁…福伯!你知道多少?说!全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