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九年十月初十,霜降。
张家口北门外,一场大明开国两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奇景正在上演。
三百辆特制的四轮货运大车首尾相连,每辆车由四匹健骡牵引,车板上堆满用油布严密包裹的货物。车队两侧,是足足三千峰单峰骆驼组成的驼队,每十峰为一组,用皮绳串联,驼铃在寒风中叮当作响,声传数里。
但这还不是最壮观的。
最壮观的是人。
一千二百名商队伙计、工匠、账房、医师,全部身着统一的靛蓝色棉袄,胸前用白线绣着“大明皇家商行”六个大字。他们按工种列队:走在最前的是三百名持盾佩刀的护卫,接着是五百名负责驾驭车驼的伙计,再后是两百名各类工匠——铁匠、木匠、皮匠、裁缝、泥瓦匠……
队伍中段,二十辆特殊的马车格外醒目。这些车的车篷被改造成移动工坊的模样,透过开敞的侧窗,可以看到里面固定着小型铁砧、纺车、织机,甚至还有一套微型的冶铁风箱。每辆车旁都跟着四五名学徒,年纪最大的不过二十,最小的才十三四岁。
“我的老天爷……”
张家口守备参将吴三桂站在城楼上,举着千里镜,手都在微微发抖。他今年二十八岁,是原辽东总兵吴襄之子,因父亲在松锦之战中战死,被调来宣府镇守边关。自认也算见过世面,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参将大人,”副将在一旁低声道,“这阵仗……说是商队,我看比出征的大军还齐整。您看那些护卫,步伐、队形,分明是经年训练的精兵!”
吴三桂放下千里镜,脸色凝重:“那不是普通护卫。看见他们腰间别的短铳了吗?那是京营新军才装备的‘掌心雷’。还有那些马车底下,我敢打赌,肯定藏着火器。”
“商队带火器?这……”
“这是北庭都护府的‘官民合营商队’。”吴三桂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三天前刚到的命令,让我们开关放行,沿途提供粮草补给,必要时还需派兵护送。盖的是英亲王和都护府两个大印。”
副将凑过来看,倒吸一口凉气:“这商队的领队……是苏明玉?那个皇家银行的女行长?”
“正是她。”吴三桂望向队伍前方那辆装饰简朴但规制颇高的马车,眼神复杂,“一个女子,带着上千人、几千车货深入草原……这位苏行长,怕是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正说着,那辆马车的车帘掀开。
一身素色锦缎披风的苏明玉探出身来。她今年二十六岁,面容清丽,眉宇间却透着不输男子的英气与沉稳。没有戴太多首饰,只在发髻间簪了一支白玉簪,耳垂上一对简单的珍珠坠子。
“吴参将。”苏明玉的声音清晰传来,明明不大,却神奇地穿透了驼铃车马声,“商队已集结完毕,请开关吧。”
吴三桂不敢怠慢,亲自下了城楼,来到关门前拱手:“苏行长,此去草原,路途艰险。是否需要末将派一队骑兵护送?”
“不必。”苏明玉微微一笑,“都护府派了三百安北军随行,足够应付寻常马匪。倒是吴参将这里——”
她招招手,一名账房捧着账簿上前。
“商队出关,按规矩要缴关税。这是货物清单,共计大小货物一万二千件,总值约八十万两白银。该缴的税银,我已命人装车,稍后便交给关吏。”苏明玉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八十万两只是个数字。
吴三桂和周围官兵都愣住了。
八十万两!几乎相当于宣府镇一年的军饷总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运出关去?万一在草原上被劫了……
“苏行长,”吴三桂忍不住压低声音,“草原各部虽然表面归附,但匪盗未绝。这么多钱财货物,是不是……太冒险了?”
“冒险?”苏明玉看向北方,眼神深远,“吴参将,你守边关多年,可知为何北虏屡剿不绝?”
“这……自然是胡人习性凶悍,逐水草而居,难以根除。”
“那只是表象。”苏明玉摇头,“根本原因在于,草原与中原之间,只有刀箭往来,没有货物往来;只有仇恨记忆,没有利益纠缠。牧民需要茶叶解腻、需要铁器耕作、需要布匹御寒,但我们只肯在边市高价卖给他们,还动不动就以禁市为威胁。他们除了抢,还能怎么办?”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
“天可汗要建的,是一个新的北疆。在这个北疆里,草原牧民不必再为了一口铁锅、一匹粗布就去当马匪;部落首领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