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杰眼神一凛,“准噶尔?”
“还不确定。俘虏说,他们的头领是个蒙古人,但说话有卫拉特口音。而且用的箭簇,是特制的,箭头淬了毒,见血封喉。这不像是普通马匪的手段。”
张世杰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贝加尔湖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美得令人窒息。但在这美景之下,暗流汹涌。
喀尔喀的“改土归流”才刚刚开始,就有人想破坏。是那些不甘心失去权力的旧贵族?还是西边的准噶尔部,不想看到大明彻底掌控漠北?
或者……两者都有?
“传令给刘秉忠,”张世杰转身,“驿站建设要加快。从归化城到贝加尔湖这条驿道,本汗要在半年内贯通。每三十里一站,每站驻兵二十人,配备烽火台。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传讯。”
“是!”
“还有,”张世杰看向桌上的舆图,手指点向贝加尔湖以西,“派‘夜枭’去查查,沙俄在色楞格河的据点,最近有什么动静。本汗总觉得,这次袭击没那么简单。”
亲卫领命而去。
张世杰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改土归流,编旗分佐,这不仅仅是一场行政改革,更是一场对草原千年传统的革命。它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也会引来太多的敌人。
但这一步必须走。
只有打碎旧有的部落结构,将草原牧民从对台吉、汗王的依附中解放出来,让他们直接成为大明的子民,北疆才能真正安定。
否则,今天归顺的喀尔喀,明天就可能因为一个新汗王的出现而再次反叛。
“天可汗,”乌云萨满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喝点东西吧,您忙了一天了。”
张世杰接过碗,忽然问:“乌云萨满,您觉得,新政能成吗?”
乌云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老朽活了七十三年,见过草原上太多变迁。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靠的是刀剑;元朝统治中原,靠的是武力;如今大明要收服草原,靠的……好像是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规矩。”乌云看向桌上那些蒙汉双语的书籍,“草原上从来只有强弱,没有规矩。强者可以为所欲为,弱者只能任人宰割。您现在带来的这些律法、章程,就是要立规矩。规矩立起来了,强弱就没那么重要了——因为再强的人,也不能随便欺负弱者;再弱的人,也能靠规矩保护自己。”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苍老:“但这很难,非常难。草原上的人,习惯了用刀箭说话,要让他们学会用规矩说话,得一代人、两代人,甚至更久。”
张世杰喝了一口奶茶,温热的感觉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一代人不够,就两代人。两代人不够,就三代人。”他放下碗,眼神坚定,“本汗等的起。”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沉入贝加尔湖。
夜色降临,草原上星星点点亮起了篝火。那些刚刚登记完的贵族们,那些满怀希望的牧人们,此刻或许正围在火堆旁,谈论着新政,谈论着未来。
而在更远的黑暗里,另一些人也正盯着这片篝火,眼神冰冷。
这场关乎北疆未来的变革,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序幕之后,是更激烈的冲突,更艰难的博弈,以及……更明亮的曙光。
张世杰知道,从他在那些文书上按下第一个手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
要么,他在这片草原上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秩序。
要么,他和这个秩序一起,被旧时代的反扑撕得粉碎。
没有第三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