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的七月,草长鹰飞。
乌拉特前旗与土默特右旗的交界处,一片叫白音塔拉的草场上,此刻却剑拔弩张。两边各聚集了三四百蒙古汉子,人人手持套马杆、腰刀,有的甚至端起了老旧的鸟铳。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响鼻。
中间空地上,躺着十几头死羊,血已经凝固发黑。羊群边上,两个牧民头破血流,被各自的人扶着,还在互相叫骂。
“明明是你们的羊越界,啃了我们的草!”乌拉特部的汉子红着眼睛吼道。
“放屁!界碑往北移了三十步,是你们挪的碑!”土默特人毫不相让。
“草原上的规矩,草场凭实力说话!今天不分个高低,这事儿没完!”
“打就打!怕你们不成!”
眼看就要械斗,远处忽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如旋风般卷来,约两百人,军容整肃,为首的旗帜上一个大大的“李”字。
“镇北侯到!”
随着一声高喝,骑兵队列左右分开,李定国策马而出。他今天没穿盔甲,只着一身黑色箭袖武服,外罩皮坎肩,腰悬那柄张世杰留下的古剑。半年多的草原风霜,让这位名将的面容更加棱角分明,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两队蒙古汉子见到他,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李定国扫视全场,目光落在那些死羊和伤者身上,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乌拉特部带头的正是台吉乌云巴图,他连忙上前,右手抚胸行礼:“侯爷,土默特人越界放牧,还打伤我们的人!”
土默特那边的首领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台吉,叫巴音,也赶紧上前:“侯爷明鉴!是乌拉特人偷偷挪了界碑,占了我们的草场!”
李定国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策马在冲突区域转了一圈。他看到了那个所谓的“界碑”——一块三尺高的青石碑,上面用蒙汉双语刻着“乌拉特-土默特界”,下面是北庭都护府的落款和日期。
碑确实有挪动的痕迹,周围的土是新翻的。
“都护府勘界队的阿拉坦队长来了吗?”李定国问。
亲兵队长赵勇应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快到了。”
说话间,又一队人马赶到。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蒙古汉子,穿着都护府文官的青色袍服,正是勘界队长阿拉坦。他身后跟着两个助手,还牵着两匹驮着仪器的马。
“卑职阿拉坦,参见侯爷!”阿拉坦下马行礼。
“不必多礼。看看这界碑。”
阿拉坦走到界碑前,仔细查看,又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黄铜制的仪器——那是格物院特制的“经纬仪”,用于测量方位和距离。他让助手架起仪器,对着远方几个参照物测量起来。
两边的蒙古汉子都屏息看着。这种用仪器勘界的方式,在草原上是头一遭。以前部落划界,都是双方头人骑马跑一圈,大概指个范围,全凭口头约定和实力维持。常常因为记忆偏差或者故意耍赖,引发冲突。
现在不同了。都护府成立后,张世杰下令对归附各部的草场进行精确勘界,立碑为记。每块界碑都有编号,位置记录在都护府的档案里。若有纠纷,以档案为准。
半炷香时间,阿拉坦收起仪器,走到李定国面前:“侯爷,测量结果出来了。此碑现在的位置,比档案记录往北偏移二十八步。”
他展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标记:“按去年十一月勘定,界线应该在这里。”手指移动,“现在碑在这里。”
铁证如山。
乌云巴图脸色一白。巴音台吉则挺直腰板:“侯爷,您看!就是他们挪的碑!”
李定国看向乌云巴图:“你有什么话说?”
乌云巴图咬牙:“侯爷,我……我不知道这事。可能是下面人……”
“不知道?”李定国声音转冷,“你这个台吉怎么当的?本侯记得,去年立碑时,都护府给每个部落都发了《界碑管理条例》,要求台吉亲自负责保管维护。你是没看,还是看了没管?”
乌云巴图额头冒汗。那条例他确实收到了,厚厚一本,汉文蒙文对照。他嫌麻烦,翻了几页就扔给下面人了。
“按条例,私自挪动界碑,占他人草场,该当何罪?”李定国问阿拉坦。
阿拉坦朗声道:“《北疆宪章》第七条:各部草场以都护府勘界为准,私挪界碑者,罚牛羊各百头,草场归还;伤人者,依《大明律》处置。”
“那就照章办事。”李定国挥手,“乌拉特部罚牛羊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