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州返回京城的那日,恰逢一场初雪。铅灰色的天空像被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头顶,鹅毛般的雪花簌簌飘落,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京城的朱墙黛瓦、长街短巷都染成了一片素白。凌燕坐在马车内,指尖反复摩挲着怀中锦盒里的盐场账本 —— 锦盒是萧景珩特意为她准备的,外层裹着厚厚的狐裘,即便在寒冬里,也能护住账本不被寒气侵损。纸质的粗糙触感透过锦缎传来,让她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稍稍放松。
马车碾过积雪的街道,车轮与雪地摩擦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是冬日里特有的絮语。凌燕靠在车壁上,耳边还回响着萧景珩昨日在苏州码头的叮嘱:“回府后先在暖阁歇着,让厨房炖些姜汤驱寒,账本之事我与沈舅舅商议后再做打算,不必急于一时。” 他说这话时,指尖轻轻拂过她被江风吹乱的发丝,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暖得她心口发颤。那时江南的雪还没下,码头的江风带着湿冷的潮气,可他的眼神却比春日的暖阳还要温柔。
“娘娘,东宫快到了。” 车夫老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几分憨厚的暖意。老周是东宫的老人,跟着萧景珩已有五年,对凌燕也格外敬重。凌燕收起账本,整理了一下月白色的锦袍 —— 这是萧景珩在江南为她选的料子,质地轻柔,还带着淡淡的海棠香。待马车停稳后,她在青黛的搀扶下走了下来,脚刚落地,就有一股寒气顺着裙摆往上钻,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东宫的朱红大门前,侍卫们早已等候在那里,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长剑,见凌燕下车,纷纷躬身行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凌燕微微点头,刚要踏入府中,就见青黛神色慌张地从里面跑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急切,连头上的银簪都歪了,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就往书房方向走:“小姐,您快跟我来!出大事了!”
凌燕心中一紧,脚步也跟着加快:“慌什么?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了解青黛的性子,若不是真的急事儿,绝不会如此失态。
“是书房…… 书房里有个陌生女子的香囊!” 青黛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担忧,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今早奴婢去书房打扫,刚用锦布擦到书桌右下角,就看到那个香囊放在那里,绣着鸳鸯纹,还缀着珍珠,一看就不是东宫宫女能用得起的!奴婢问过守书房的侍卫,他们说昨日太后宫里的人来过!”
凌燕的脚步猛地顿住,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连呼吸都漏了半拍。萧景珩的书房她素来能自由出入,别说女子香囊,就连旁的陌生物件都极少出现。他的书房里,除了奏疏、书籍,就只有她偶尔送过去的海棠花笺,从未有过这般精致的女儿家物件。她定了定神,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跟着青黛快步走向书房,裙摆扫过积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推开书房门,一股熟悉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 —— 这是萧景珩常用的熏香,用的松果是北疆特有的品种,燃烧时带着淡淡的松针味,能安神静气。可今日,这松木香中却隐约夹杂着一丝陌生的甜香,像是某种花蜜的味道,甜得有些发腻。凌燕的目光快速扫过书房 —— 书架上的书依旧整齐排列,《史记》《汉书》还放在原来的位置,书脊上的烫金大字在晨光下泛着光泽;案上的奏疏还堆放在原处,最上面一本是关于北疆防务的,萧景珩的朱批还露在外面;唯有书桌角落,一个水绿色的香囊静静躺在那里,格外刺眼。
那香囊约莫半掌大小,用的是江南上等的云锦,颜色是极浅的水绿,像初春刚抽芽的柳叶;上面绣着一对戏水鸳鸯,红喙白羽,连水波的纹路都绣得清晰可见,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边缘缀着的细小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约莫米粒大小,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香囊的系带处还绣着一个小小的 “兰” 字,用的是淡粉色的丝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 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