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死寂一片,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一天!”
林毅这两个字砸在电话线上,听筒都烫得吓人。
一天。
二十四个小时。
南门和北门,那不是时间。
那是用人命一秒一秒往里填的无底洞。
林毅挂断电话,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窗外那抹刚刚撕开夜幕的惨白。
新的,也是最残酷的一天,开始了。
“司令员……”
刘猴子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堵得发紧,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传令兵一个接一个地冲进来,带着一身硝烟,把一张张写着死亡数字的纸条拍在桌上。
那纸很薄,却压得人心口喘不过气。
【叮!检测到第一支队阵线稳定,但伤亡率已超过40%!部队已进入严重疲劳状态,综合战力评估下降至65%!】
【叮!检测到第二支队弹药严重不足,重机枪仅余基数三分之一,手榴弹告罄!综合战力评估下降至60%!】
一连串冰冷的红色警告,在林毅的视网膜上疯狂跳动。
他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沙盘上,那两个已经被染红的区域。
“命令后勤,把分区仓库里剩下的所有东西,能吃的,能用的,能打响的,全都给老子送到南门和北门去!”
“告诉他们,没有明天了!”
……
南门。
王虎靠在一堵摇摇欲坠的断墙上,肺叶扯风箱一样呼哧作响。
刚才那次反冲锋,打退了鬼子的进攻,也抽干了第一支队最后一点力气。
阵地前,黑压压的鬼子尸体堆成了几道矮墙,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熏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他的兵,东倒西歪地缩在掩体后面,一个个脸上全是黑灰和血污,胸膛剧烈起伏,手里的枪却还攥得死死的。
赵二狗和他那几十个“反正”过来的弟兄,此刻也成了这道残破防线的一部分。
他们不再发抖。
或者说,已经累得没力气发抖了。
赵二狗手里那杆三八大盖的枪管烫得能烙饼,刺刀上也凝固着黑红色的血块。
他亲手捅死了一个鬼子。
就在刚才,他看见那个鬼子把刺刀捅进一个八路军伤员的胸口,还狞笑着转了转。
赵二狗的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出去的,只记得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的刺刀送进了那个鬼子的脖子。
温热的血喷了他一脸。
他却觉得,那股子热气,把他胸口里那点残存的恐惧,全都给烫没了。
“狗……狗哥,”旁边一个年轻的前伪军,声音嘶哑地问,“咱们……还能活到天黑吗?”
赵二狗扭过头,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活个球!”
他骂了一句,声音却不大。
“能跟这帮爷们儿死在一块儿,值了!”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尖啸!
“炮击!隐蔽!”
王虎的咆哮声刚起,炮弹就已经砸了下来!
不再是掷弹筒的小打小闹。
是山炮!
鬼子师团直属的炮兵联队,终于腾出手来,把炮口对准了南门!
“轰——!”
“轰隆隆——!”
地动山摇!
整段城墙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一发75毫米榴弹,精准地砸在赵二狗他们藏身的民房废墟上。
巨大的爆炸,瞬间将那片残垣断壁掀上了天!
赵二狗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背后传来,他整个人被抛了起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虎被气浪掀翻在地,脑袋狠狠磕在一块石头上,嗡嗡作响。
他顾不上头晕,挣扎着爬起来,眼眶都要瞪裂开,血丝从眼球里爆出来。
那片刚刚还有几十个弟兄在的废墟,已经变成了一个冒着黑烟的大坑!
什么都没了!
“我日你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