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点。

这串数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林毅的脑海里。

他站在山岗上，风吹过，卷起衣角，也吹来了身后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这是他穿越以来，获得的最高的一笔技能点奖励。

也是他用最惨痛的代价，换来的功勋。

值得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口，不疼，但麻木。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年轻、疲惫、沾满血污的脸。

扫过王虎那空荡荡的袖管。

扫过担架上人事不省的王大壮。

扫过跪在地上，肩膀剧烈耸动，哭得像个孩子的秦时月。

值得。

林毅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只要能把这帮侵略者赶出去，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不再流离失所，不再家破人亡。

就值得。

他缓缓走下山岗，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回家。”

他只说了两个字。

队伍，开始缓缓移动。

朝着东头寺村的方向。

这是一支奇怪的凯旋之师。

没有欢呼，没有歌声。

只有担架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伤员压抑不住的呻吟声，和那脚步沉得像灌了铅。

每个活下来的人，身上都背着至少两三杆步枪。

那是牺牲弟兄的枪。

枪还在，人没了。

李云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让他的人悄悄地撤到了后面。

他把这条通往村口的路，把这份迟来的、属于英雄的荣光，留给了第四军分区。

村口，人山人海。

东头寺村的乡亲们，几乎全都涌了出来。

他们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是热腾腾的窝窝头和刚煮好的鸡蛋。

脸上，挂着最淳朴、最热切的笑容。

“回来了！林首长他们回来了！”

“打赢了！咱们的队伍打赢了！”

一个半大的孩子，举着一根树枝，兴奋地跑在最前面，扯着嗓子喊。

欢呼声，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可当他们看清队伍的样子时。

那潮水般的欢呼，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冰墙，硬生生给冻住了。

笑容，僵在了脸上。

提着篮子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一个老大娘，手里攥着两个热鸡蛋，颤颤巍巍地挤到队伍前面，浑浊的眼睛，在一张张年轻的脸上，焦急地搜寻着。

“兵……兵娃子……”

她拉住一个路过的、胳膊上缠着绷带的战士，声音发着抖。

“俺……俺娃子呢？俺叫他狗剩……上个月刚参的军……你……你见着他没？”

那年轻的战士，嘴唇翕动了几下，看着老大娘那张布满皱纹和期盼的脸，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想说。

他想说大娘，你儿子狗剩，是为了掩护我，被鬼子的机枪打成了筛子。

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低下头，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被血浸透了的布包，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大娘……这是……这是狗剩哥让我给您的……”

“他说……他给您攒的……津贴……”

老大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手里的鸡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她没有哭。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血布包，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好……好娃子……”

良久，她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是……是英雄……”

“噗通”一声。

那年轻的战士，再也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在了老大娘面前，把头埋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困兽般的呜咽。

这一跪，像是一个信号。

整个村口，哭声，一片。

林毅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没有去扶那个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