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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一跪，是替那个叫狗剩的弟兄跪的。

他受得起。

他只是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刘猴子，声音低沉得可怕。

“把抚恤标准，再提一倍。”

刘猴子浑身一震，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队伍，在乡亲们的泪水中，缓缓穿过村子，回到了东头寺的驻地。

没有欢迎仪式。

伤员被第一时间抬进了简陋的卫生所，祝墨带着几个卫生员，忙得脚不沾地。

牺牲的弟兄，被整齐地，安放在村里的打谷场上。

一排，又一排。

多得……让人不敢去数。

李云龙走了过来，递给林毅一支烟。

“他娘的。”

他憋了半天，只骂出这么一句。

他看着打谷场上那黑压压的一片，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萧瑟。

“你小子，这回是真把家底都拼光了。”

林毅接过烟，没有点，只是夹在手指间。

“不拼，就什么都没了。”

李云龙沉默了。

他知道林毅说的是对的。

这一仗，第四军分区是惨。

但他们用几乎被打残的代价，硬生生众创了鬼子师团！

这份战绩，捅到天上去，都够吹一辈子牛逼的！

他独立团打过这么多硬仗，也没这么阔过！

“你放心。”李云龙狠狠吸了一口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这里的窟窿，老子给你想办法！”

“弹药，我回去就跟旅长磨！兵员，咱们去招！”

林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谢谢。

他知道，对李云龙这种人说谢谢，是侮辱他。

他只是把手里的烟，点上了。

“你那儿的伤亡，报给我。”

李云龙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暖意。

“小伤！不碍事！”

他摆了摆手。

“老子就是来给你小子敲边鼓的，伤亡算个屁！这次的缴获，老子七成，你三成，就这么定了！”

“你那点人，再不补充，下次可就没人给老子当诱饵了。”

说完，他也不等林毅回答，转身就走，背影潇洒得一塌糊涂。

林毅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

林毅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充当指挥部的破庙。

刘猴子已经在等他了。

他的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桃子，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名册。

那是第四军分区，从上到下，所有人的花名册。

“首长……”

“开始吧。”

林毅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走到那张唯一的桌子前，坐下。

刘猴子把名册，放在他面前，翻开了第一页。

“第四军分区，司令部直属单位。”

“警卫连，战前编制一百二十一人，此役……牺牲六十四人，重伤二十七人，轻伤三十人……连长郭子墨，重伤……”

“通信连，战前编制七十八人，此役……牺牲二十二人，重伤十人……”

“侦察营，战前编制三百五十人……”

“炮营……”

“骑兵连……”

刘猴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庙里，一声一声地回荡着。

每念出一个数字，他手里的笔，就在另一本册子上，划掉一串名字。

林毅没有看那些名册。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每一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一个家里的儿子，丈夫，父亲。

当刘猴子念到“骑兵连”的时候，他的声音，几度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骑兵连……战前编制一百零七人……此役……牺牲……全连……仅存……六人……”

“啪。”

一声轻响。

刘猴子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他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抱着头，痛哭失声。

林毅没有动。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